“破晓号”一头扎入被称为“寂灭星海”的虚空区域，仿佛从相对平静的浅海，瞬间坠入了狂暴的深渊。
外部观测窗看到的景象光怪陆离，无法用常理度之。色彩不再是固定的，而是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般肆意流淌、混合，时而绚烂如极光，时而晦暗如浓墨。
星辰的残骸不再是遥远的亮点，而是以各种扭曲、破碎的姿态悬浮在近处，有的像被无形巨手揉捏过的金属疙瘩，有的则延伸出非欧几里得几何形态的诡异结构，看得人头晕目眩。
最让人不适的是空间的“质感”。它不再是虚无的空旷，而是充满了粘稠的阻力，仿佛在胶水中航行。
时不时地，飞船会毫无征兆地剧烈颠簸，那是撞上了看不见的空间褶皱或能量暗流。
“所有非必要系统进入低功耗模式！集中能量维持护盾和引擎！”沈墨霆的声音在舰桥响起，沉稳依旧，但紧盯着主屏幕的眼神透露着凝重。
王磊面前的控制台，超过一半的数据面板在疯狂报警或显示乱码。
“会长！物理常数不稳定！局部重力在0.5到3倍标准重力之间随机波动！”
“灵能传导效率下降了40%！而且波动极大，阵法输出功率无法稳定！”
“空间雷达失效！光学观测受到严重干扰！我们几乎是在‘盲开’！”
林晓风看着窗外一块如同麻花般扭动的巨大星骸擦着飞船掠过，咂了咂嘴：“好家伙，这地方考飞船驾照肯定不过，全是S弯加直角漂移。”
苏小婉尝试释放神识向外探查，却立刻闷哼一声，脸色微白地收回。
“外面的能量乱流中夹杂着强烈的精神污染，神识探查如同把手伸进绞肉机。”
唯有蓝逸轩，依旧抱剑立于舰桥一角，闭目不动。但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寂灭剑意，似乎比在正常空间时更加凝实了几分，将试图侵蚀飞船的混乱能量悄无声息地湮灭于无形。
他就像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点。
“启动‘秩序场发生器’！”王磊下令。
一股柔和而稳定的、蕴含着世界树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光芒以飞船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千米的领域。
领域之内，颠簸感明显减轻，混乱的能量似乎被排斥在外，仪器读数也稳定了不少。
“有效！”技术团队松了口气。
然而，好景不长。秩序场似乎激怒了这片混乱的星海。
突然间，飞船正前方的虚空如同幕布般被撕开，一道横亘数千里的、由纯粹毁灭性能量构成的“空间风暴”毫无征兆地形成，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朝着“破晓号”吞噬而来！其威势之强，远超之前在翡翠梦境遭遇的任何攻击！
“规避！紧急规避！”导航员声音嘶哑。
但飞船在粘稠的空间中转向极其困难，眼看就要被风暴边缘扫中！一旦被卷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蓝逸轩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那毁天灭地的风暴，而是望向了风暴核心处，那片能量最混乱、规则最扭曲的“奇点”。
他并指，对着那奇点，虚虚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那席卷而来的、仿佛能吞噬星辰的空间风暴，就在距离飞船不到百里的地方，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从中掐断，前半部分瞬间溃散成最基本的能量粒子，后半部分则失去了动力源泉，化作无序的乱流向四周扩散。
一击，湮灭风暴！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所有人都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剑震撼得说不出话。
林晓风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蓝祖宗，您这‘磨’了的剑，是开了光吧？”
蓝逸轩收回手指，看都没看那消散的风暴，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蚊子。他重新闭上眼，只淡淡说了一句：
“此地规则，厌生，崇寂。”
沈墨霆若有所思。蓝逸轩的意思很明显，这片星海的底层规则倾向于死寂与毁灭，排斥生机与秩序。
所以他们维持秩序的“秩序场”，才会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显眼，容易引来攻击。
而蓝逸轩的寂灭剑意，某种程度上与这片星海的“规则”同频，甚至更极端，所以能轻易瓦解那些混乱的攻击。
“看来，我们不能一直开着秩序场当靶子。”沈墨霆下令，“王磊，计算秩序场的最小维持功率，只在遭遇无法规避的危险时瞬间全开。
平时，尝试让飞船的能量波动模拟周围的环境，进行‘光学迷彩’式的伪装。”
“明白！”王磊立刻投入计算。
这是一个艰难的平衡。关闭秩序场，飞船和设备会持续受到混乱环境的侵蚀；一直开着，又容易引来更恐怖的“清道夫”。
他们必须像在雷区跳舞一样，小心翼翼。
随着深入，他们开始发现一些文明的痕迹——或者说，文明毁灭后的残骸。
巨大的、风格与奥创纪元类似的金属建筑残片，上面覆盖着诡异的结晶；某种生物的巨大骨架，骨骼呈现出被侵蚀融化的形态；甚至还有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刻满了未知符文和线路的装置，但其能量核心早已枯竭，或者被某种黑色的、如同沥青般的物质堵塞。
王磊如获至宝，冒着风险派出工程傀儡，采集了一些样本回来。
初步分析结果让人心惊。
“这些残骸……其科技树与奥创纪元同源，但似乎走向了不同的分支，更侧重于……空间科技和精神能量应用。”
王磊看着分析报告，“而且，它们毁灭的原因，并非内战或生态灾难，更像是……被某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从‘规则’层面进行了‘抹除’。”
“规则层面的抹除？”沈墨霆皱眉。
“比如，突然让‘1+1=3’，或者让‘能量守恒定律’失效。”王磊打了个比方，“整个文明的科技、社会乃至个体认知，都会在瞬间崩溃。这些残骸能留下来，可能还是因为寂灭星海特殊的环境，某种程度上‘冻结’了它们被毁灭时的状态。”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什么样的存在，能够随意修改宇宙的基本规则？
“虚灵教……他们盘踞在这里，难道就是在研究，或者说，试图利用这种‘规则抹除’的力量？”苏小婉猜测。
“很可能。”沈墨霆点头，“而且，我们遇到的空间结构大规模不稳定，恐怕也只是这种力量泄露出来的一丝余波。”
就在这时，探测器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但非常有规律的信号波动。信号源位于数百万公里外，一个相对稳定的、由无数星骸聚集形成的“岛屿”上。
信号的内容经过破译，只有重复的两个词：
“救赎……之门……”
是陷阱？还是幸存者的呼唤？
“破晓号”调整方向，朝着信号源小心地驶去。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这片厌弃生灵的星海，正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欢迎（或者说排斥）着这群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