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脚步虚浮,踏在村口的泥土地上,几乎听不到声音。每走一步,牵动着尚未愈合的伤势,都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体内经脉如同即将断裂的琴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混沌原点虽然因外界刺激而加速旋转,但提供的能量对于眼前的危局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
她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村民们的目光,原本都聚焦在那摇摇欲坠的淡青色光罩和外面凶神恶煞的匪修身上,此刻被这突兀走向村口的陌生女子吸引。他们眼中充满了困惑、茫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在这个绝望的时刻,这个来历不明、身受重伤的女子,想做什么?
“林晚姐姐?”青霖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拉住她,却被阿婆用眼神制止了。
阿婆那双清澈而苍老的眸子,此刻正深深地注视着林晚,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那块作为阵法核心的青色巨石。阿婆的眼中没有质疑,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与一丝微弱的……期待?
她似乎,从林晚那看似虚弱的步伐中,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本质上的奇特。
林晚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内视与对混沌原点的掌控之中。
混沌原点如同一个饥饿而挑剔的婴儿,在本能地引导、汲取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种是来自青色巨石,经由阿婆灵力激发,散发出的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青木源气”;另一种,则是来自光罩外,匪修们疯狂攻击时逸散进来的、混乱、暴戾、充满破坏欲望的“血煞之气”。
这两种力量属性相克,如同水火。寻常修士,哪怕是金丹元婴,贸然将这两种力量引入体内,也极有可能导致灵力冲突,经脉寸断。
但混沌原点,其核心的“混沌”与“调和”意境,在此刻展现出了匪夷所思的特性!
它并非强行压制或吞噬这两种力量,而是如同一个最高明的调和者,以自身那缕灰蒙蒙的气流为核心,构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稳定的“能量场”。青木源气与血煞之气被引入这个能量场后,其最极端的属性被悄然“磨平”,只留下相对纯粹的能量本质,然后被混沌原点贪婪地吸收、转化!
过程看似缓慢,实则在她体内以一种惊人的效率进行着。
一丝丝全新的、更加凝练、颜色也更加深邃的灰蒙气流,开始从混沌原点中滋生出来。这新生的气流,不再是单纯的灰蒙,其核心处,隐隐带着一丝极淡的青色光点与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纹路,仿佛将生机与毁灭两种意境,以一种极其微妙的方式……糅合在了一起。
随着这新生气流的壮大,林晚感觉到,自己那干涸龟裂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传来一阵阵酥麻痒意,修复的速度陡然加快!虽然距离恢复实力还差得远,但至少,她感觉到了一丝……力量感的回归!
而她走向青色巨石的动作,也并非无的放矢。
越是靠近那块巨石,空气中弥漫的青木源气就越是浓郁,混沌原点的感应也越是清晰、活跃。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那巨石内部,仿佛有一个沉睡了万古的……意识,正在被外界的攻击和村人的祈愿所触动,发出微弱而愤怒的……共鸣!
就是这个!
林晚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块巨石,绝非凡物!它很可能就是碧落村阵法,乃至这片土地某种本源力量的……载体或节点!
阿婆的加持,只是激发了它表层的力量。而它真正的潜力,远未被挖掘出来!
终于,她走到了青色巨石旁,站在了阿婆的身边。
外界,匪修们的攻击更加疯狂了。那金丹头领甚至亲自出手,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砍在淡青色光罩上!
“轰!!”
光罩剧烈震荡,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维持阵法的阿婆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阿婆!”青霖和村民们发出惊恐的呼喊。
“哈哈哈!这乌龟壳要破了!兄弟们,加把劲!”匪修头领狞笑着,再次举起了巨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晚猛地抬起手,不是按向巨石,而是……悬停在巨石上方!她将体内那新生不久的、蕴含着青木源气与血煞之气特质的灰蒙气流,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缕,如同最轻柔的雨丝,洒落向那青色巨石!
她不是在灌输力量,而是在……沟通!以自身混沌原点为桥梁,以这糅合了生机与煞气的特殊气流为“语言”,去尝试……唤醒巨石深处那个沉寂的意识!
“嗡——!!!”
就在那缕特殊气流接触到巨石表面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块青色巨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那光芒不再是温和的防御,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浩瀚的、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威严!
巨石表面,那些原本模糊的藤蔓图案,瞬间变得清晰、灵动起来,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一条条青龙,在巨石表面游走、咆哮!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千倍的生机之力,混合着一丝不容亵渎的神圣意志,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轰然爆发!
原本即将破碎的淡青色光罩,瞬间变得凝实无比,厚度增加了数倍,颜色也从淡青化为了深邃的……翡翠之色!
“砰!!”
匪修头领那势在必得的一斧,砍在这翡翠光罩上,非但没有造成丝毫破坏,反而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狠狠弹开!那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斧,竟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斧刃上崩开了一个缺口!
匪修头领更是如遭重击,连人带马被震得向后翻滚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8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力量?!”他惊恐地看着那散发着浩瀚气息的翡翠光罩,以及光罩后,那块仿佛活过来的青色巨石,还有巨石旁,那个手悬巨石上方、周身隐隐有灰蒙气流缭绕的陌生女子!
所有的匪修都停下了攻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脸上写满了恐惧。
村民们也惊呆了,他们看着那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巨石,看着巨石旁仿佛与巨石融为一体的林晚和阿婆,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热的敬畏!
“青帝……是青帝显灵了!”有年长的村民激动地跪伏下来,朝着巨石顶礼膜拜。
青霖搀扶着嘴角溢血的阿婆,看着林晚的背影,小嘴微张,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此刻的林晚,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浩瀚的、充满生机的绿色世界!
她“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看到了蜿蜒流淌的生命河流,看到了在林间奔跑嬉戏的灵兽,看到了天空中翱翔的青色神鸟……一幅幅充满生机与和谐的画卷,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同时,一个宏大、古老、带着无尽沧桑与疲惫的意志,如同温和的风,拂过她的意识。
“混沌……的气息……还有……熟悉的……罪孽……与……微弱的……曦和……”
那意志似乎对林晚的存在感到十分惊奇。
“外来者……你……很有趣……”
“借助吾残留的……力量……驱逐……污秽……”
“但……危机……并未……解除……”
“归墟的……目光……已经……投下……”
“找到……‘源海’……唤醒……真正的……‘吾’……”
“否则……此界……亦将……归于……沉寂……”
这意志的传递比炎煌更加模糊,更加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它透露出的信息,却让林晚心神剧震!
青帝?!这块巨石中残留的,竟然是这个世界传说中自然之神“青帝”的意志碎片?!它同样知道归墟!它也在指引她去寻找“源海”!
而且,它明确指出了,归墟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这个世界!
是因为她吗?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隐藏着归墟想要的东西?
不等林晚细想,那股浩瀚的意志便开始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刚才的苏醒,已经耗尽了它积攒了无数岁月的力量。
翡翠色的光罩开始缓缓收敛,巨石表面的藤蔓图案也重新变得模糊、沉寂。
外界的匪修们,早已被那浩瀚神威吓得魂飞魄散,见光罩稳固,阵法威力远超想象,那金丹头领再也不敢停留,狼狈地喊了一声:“撤!快撤!”
数十名匪修如同丧家之犬,仓皇地调转马头,向着草原深处逃窜,连头都不敢回。
危机,暂时解除了。
碧落村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村民们激动地相互拥抱,看向林晚和阿婆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
林晚却感觉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强行引导混沌原点沟通青帝意志,对她本就重伤的身体负担极大。
一只有力的、苍老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是阿婆。
阿婆看着林晚,眼神极其复杂,有感激,有探究,更有一种深深的忧虑。
“孩子……你……”阿婆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刚才……引动了青帝祖石真正的力量?”
林晚靠在阿婆身上,喘息着,没有立刻回答。她在快速思考着对策。青帝意志的出现,让她之前的伪装(失忆)变得岌岌可危。
“阿婆……”她抬起头,看着阿婆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决定不再完全隐瞒,但也不能全盘托出,“我……好像想起了一些碎片……关于……一种调和力量的方法……刚才情急之下,就试着……没想到……”
她将重点引向了自己对力量的“天赋”和“本能”,而非具体的来历。
阿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息道:“先回去休息吧。你救了村子,碧落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在青霖和村民们的簇拥下,林晚和阿婆回到了木屋。
经此一役,林晚在碧落村的地位变得极其特殊。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收留照顾的失忆伤者,而是成为了唤醒青帝祖石、拯救村子的“贵人”。
然而,林晚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匪修虽然退去,但真的会善罢甘休吗?那个金丹头领离开时眼中的惊惧与贪婪,她看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青帝意志的警告言犹在耳。
归墟的目光……已经投下。
她盘膝坐在木榻上,内视着丹田处那因祸得福、壮大了一丝的混沌原点,以及识海中那依旧被灰色枷锁死死封印的寂之意志。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必须尽快找到关于“源海”的线索!
就在她凝神调息之时,忽然,混沌原点微微一动,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方向,指向村外,那片匪修逃窜的草原深处。
在那片区域,似乎有某种东西,与混沌原点刚刚吸收的、糅合了青木源气与血煞之气的新生力量,产生了……共鸣?
林晚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