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哑诡谲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钻进林晚的耳朵，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诱惑。
他知道！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和“寂”达成了联系，知道门外的守卫被处理掉了，甚至知道“寂”急需能量！
这个被关在隔壁、看似疯癫的囚徒，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神识竟然能穿透牢房禁制，洞察这一切？
巨大的震惊和警惕让林晚瞬间绷紧了全身，血液冰凉。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掌心那缕已然壮大的阴煞石气流微微躁动。
“你……到底是谁？”林晚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戒备。
“嘿嘿……我是谁？”那疯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发出低沉而扭曲的笑声，“一个早就该死的……老怪物罢了……名字早就忘了……你可以叫我……‘老疯子’？反正他们都这么叫……”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诡异：“怎么样？小丫头，交易做不做？机会可就这一次……下面那大家伙，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吧？”
林晚心脏紧缩。
对方精准地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寂”陷入沉眠，濒临消亡，血契另一端传来的微弱感应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
她需要能量，大量的能量！而对方声称能提供线索，甚至能让她“暂时出去”！
这诱惑太大了，大到几乎无法拒绝。
但代价呢？帮一个神秘莫测、敌友不明的疯子“一个小忙”？这“小忙”背后，隐藏的恐怕是足以将她吞噬的深渊。
“什么忙？”林晚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谨慎地反问。
“嘿嘿……放心……对现在的你来说，不难……”老疯子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地牢三层……最东头……有一间废弃的‘水牢’……水早就干了，现在堆了些破烂……”
“水牢底下……靠墙根的第七块石板……是松动的……下面……藏着点‘小玩意儿’……你去帮我把它取出来……”
地牢三层？水牢？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戒律堂地牢层层往下，越往下关押的囚犯越危险，看守也越严密。她如今被关在最上层，想要去往第三层，谈何容易？更何况还要避开巡逻，潜入一间废弃水牢挖东西？
这简直是让她去送死！
“前辈是在说笑吗？”林晚声音冷了下来，“我如今戴镣披锁，自身难保，如何能去往第三层？更何况，那等重地，岂是我能随意潜入的？”
“嘿嘿……老子既然开口，自然有办法让你过去……”老疯子似乎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道，“至于看守？哼……最近罪渊异动，那些家伙的注意力都在下面，三层那边的巡逻比平时少了七成……以你现在的本事，加上老子指点，摸过去不难……”
“只要你把东西给老子取来……老子不但告诉你哪里能找到大量地煞阴脉的凝结物，够下面那家伙饱餐一顿……还能指点你一条暂时离开这鬼地方的‘密道’……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暂时离开的密道？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条件，比能量诱惑更加致命！
如果能离开地牢，哪怕只是暂时的，她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寻找更多资源，探查外界情况，甚至……有机会反击白辰！
但她依旧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前辈想要我取的是什么东西？为何你自己不去取？”这是最关键的问题。那“小玩意儿”恐怕绝不简单。
隔壁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更加疯癫的低笑，笑声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和恨意。
“什么东西？嘿嘿……一块……骨头罢了……老子自己的……指骨！”
“当年被关进来的时候，被那帮龟孙剁了一根手指头下来……说是怕老子用那根手指头结印施法……呸！老子偏不服！把那节指骨藏了起来……就等着哪天……嘿嘿嘿……”
他自己的指骨？
林晚听得头皮发麻。这疯子当年到底犯了什么事，被关进地牢还要被剁指防止施法？他又为何如此执着于找回自己的指骨？
这背后牵扯的因果，恐怕大得吓人。
“至于为什么老子不去？”老疯子的语气陡然变得阴沉暴戾，“你以为老子不想？！老子要是能离开这间该死的屋子，早就把这座破牢掀个底朝天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被强大力量禁锢的无奈。
林晚瞬间明白了。
这老疯子，恐怕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他被某种强大的禁制或者誓言困在了这间特定的牢房里！所以他需要找一个“代理人”！
而自己这个身负秘密、又与罪渊下的存在扯上关系、急需出路的小杂役，无疑成了他最佳的选择！
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同样惊人。
能量，自由的机会……
还有比这更诱人的筹码吗？
林晚沉默了许久，脑中飞速权衡。
拒绝？枯坐等死，或者等着“寂”消亡后自己跟着陪葬。
答应？前路遍布荆棘，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最终，对生存和复仇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好。”她抬起头，目光透过通风口，仿佛能看穿石壁，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答应你。但你要先告诉我，地煞阴脉的凝结物在哪里？我需要先稳住下面的情况。”
她必须拿到一部分报酬，确保“寂”能撑到她取回指骨。
“嘿嘿……聪明的小丫头……”老疯子似乎很满意她的果决，“听着……地牢每往下三层，便有一处‘煞眼’，是地煞阴脉相对浓郁之地，常年累月会凝结出一些‘阴煞玉髓’……虽然品相一般，但量大管饱……”
“离你最近的煞眼，就在这第一层……西北角，靠近刑房的那条污水渠尽头，有一处暗格……平时没人注意，里面应该积攒了些……够那大家伙缓口气了……”
阴煞玉髓！煞眼！
林晚牢牢记住这些信息。
“至于密道和具体路线，等你把指骨拿回来，老子自然告诉你……”老疯子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交易达成。
林晚不再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她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暂时没有巡逻弟子靠近。
然后，她按照老疯子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微弱的地煞之气，覆盖全身，极力收敛自身气息，同时利用镣铐的碰撞声做掩护，模仿出一种焦躁踱步的假象。
做好准备后，她来到牢门后，按照老疯子传授的一种极其古怪的、利用镣铐撞击特定频率的手法，轻轻敲击着门栓附近的区域。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传来！
那看似浑然一体的沉重铁门门栓内部，竟然露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小缺口！
这地牢的构造，竟然留有如此隐秘的后门？这老疯子对这里的了解，达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
林晚压下心中骇然，小心翼翼地将一缕被引导出来的、极其凝练的阴煞石气流，如同细针般，探入那个缺口。
根据老疯子的说法，这能暂时干扰门栓处的禁制符文片刻。
过程需要极高的精准度和控制力，林晚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几息之后。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栓上流转的微弱灵光真的黯淡了下去！
成功了！
林晚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推开了一道门缝。
幽暗冰冷的通道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长明灯投下摇曳的光影。
她如同幽灵般滑了出去，然后迅速将牢门恢复原状。
根据老疯子的描述，她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的阴影，朝着西北角刑房的方向快速移动。
地牢一层的地形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岔路众多，如同迷宫。若非有老疯子的精准指点，她绝对会迷失方向。
途中，她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巡逻的弟子队伍。正如老疯子所说，他们的警惕性似乎并不高，讨论的话题也多与“罪渊异动”、“加固封印”有关。
很快，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污水的恶臭。
刑房到了。
那是一排更加阴森恐怖的牢房，里面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和锁链拖曳的声音。
而那条所谓的污水渠，就在刑房外侧，里面流淌着暗红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似乎是清洗刑具后的血水混合物。
林晚强忍着恶心，沿着污水渠向下走。
渠道的尽头是一面湿漉漉的石壁，恶臭更加浓郁。
她仔细摸索着，果然在靠近底部、被污垢覆盖的地方，发现了一块略微松动的石板！
用力撬开石板，后面是一个仅容手臂伸入的狭窄暗格。
暗格里面，赫然堆积着七八块拇指大小、呈暗灰色、表面粗糙、却散发着精纯阴煞气息的不规则晶石！
阴煞玉髓！
虽然品相确实一般，但蕴含的能量远比黑馍中的地煞之气精纯浓郁！
林晚心中激动，迅速将这些玉髓全部掏出，用破布包好，塞入怀中。
然后她将石板恢复原状，清理掉痕迹，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返回。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回到牢房，重新锁好门（再次利用老疯子教的方法），林晚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她立刻取出两块阴煞玉髓，握在手中，全力运转阴煞石进行吸收！
精纯的阴煞能量如同溪流涌入干涸的河床，迅速被转化为太阴精粹。
她没有用其提升自己，而是小心翼翼地，尝试着通过血契那微弱的联系，将这股能量缓缓导向脚下，输送给沉眠中的“寂”。
过程很艰难，大部分能量都在传输过程中散逸了，只有极少一部分似乎成功传递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血契另一端传来的那种濒死的衰竭感，似乎也略微缓和了一丝丝。
有效！
林晚精神一振，继续吸收输送。
直到将两块玉髓的能量消耗殆尽，她才停下来。
“寂”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一些，但依旧极其虚弱，远未脱离危险。
剩下的玉髓，她不敢再动用，这是她完成下一步任务的“筹码”和保障。
“嘿嘿……得手了？效率不错……”隔壁的老疯子适时地开口，语气似乎轻松了些，“怎么样？老子没骗你吧？现在……该你去把老子的‘指骨’请回来了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急切。
林晚看着怀中剩下的几块玉髓，又感受了一下脚下“寂”那依旧微弱的生机，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好。”她沉声道，“告诉我去三层的路线，还有水牢的具体位置和避开守卫的方法。”
“嘿嘿……痛快！”老疯子似乎舔了舔嘴唇，开始详细地叙述起来，将一条极其复杂、险象环生的路径，以及各个巡逻队的时间间隙、甚至某些守卫的习惯弱点都一一告知。
他的描述细致入微，仿佛对整个地牢的运作了然于胸，甚至包括一些只有常年居住于此才能发现的盲点和漏洞。
林晚默默牢记，心中对这个老疯子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说完路线，老疯子最后补充道：“记住……那节指骨是左手中指，第二节……颜色泛金……摸上去是温的……别拿错了……”
颜色泛金？温的？
这听起来哪里像是一节被剁下来不知多少年的指骨？
林晚压下心中疑虑，点了点头。
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盘膝坐下，握住一块阴煞玉髓，开始全力恢复刚才消耗的精神力和灵力，并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这一次的任务，远比刚才更加危险，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半个时辰后。
林晚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精光内敛，状态恢复到了目前的巅峰。
她再次利用老疯子教的方法，悄无声息地打开牢门，如同最狡猾的狸猫，融入了通道的阴影之中，按照脑中的地图，向着通往下层的入口潜去。
一路有惊无险，利用巡逻间隙和视觉盲区，她成功地来到了通往第二层的阶梯入口。
入口处有灵光闪烁，显然设有禁制。
林晚按照老疯子所说，找到旁边石壁上某处不起眼的刻痕，将一丝阴煞石气流注入其中。
禁制灵光微微波动，果然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短暂缺口！
她迅速闪身而入。
第二层的环境更加压抑，煞气更浓，牢房更加坚固，关押的囚犯气息也明显更加凶戾。巡逻弟子的修为也高了一截。
林晚更加小心，精神紧绷到极致，凭借着老疯子提供的精准情报和阴煞石对气息的遮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步步接近通往第三层的入口。
就在她即将到达第二层深处，已经能看到下一段阶梯时——
异变陡生！
前方通道拐角处，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而且正在向她这边靠近！
不是巡逻队！这个时间点不该有巡逻队出现在这里！
听声音，似乎是……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人的声音，让她感觉有些耳熟？
林晚脸色骤变，心脏狂跳！
前后无路，左右是坚硬的石壁和牢房！
无处可躲！
她猛地抬头，看向头顶上方那纵横交错的、粗大的、布满了锈蚀和灰尘的通风管道！
这是老疯子地图里没有提到的备用方案！极其危险，一旦失手掉落，或者管道无法承重……
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她猛地一跃而起，双手死死扣住通风管道的铁栅栏缝隙，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拉扯！
“嘎吱——”
锈蚀的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竟然真的被她强行拉开了一道缝隙！
她如同泥鳅般，险之又险地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将栅栏恢复原状。
几乎就在同时，拐角处走出了两个人。
当看清其中一人的侧脸时，藏在黑暗通风管道里的林晚，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止！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