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吆喝声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林晚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猛地回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五指收紧,将那块诡异吸灵的黑色石子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只手迅速抚平衣襟,遮掩住胸口那依旧残留着灼热感的铜钱。
“没、没什么!”她站起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呵斥后的惶恐,“就是……就是看到一只钻地甲,差点让它跑了……”
李狗蛋狐疑地眯着三角眼,从大石头上跳下来,几步蹿到林晚面前,目光在她沾满泥土的手和微微泛红的脸上扫来扫去。
“钻地甲?”他嗤笑一声,显然不信,“抓个虫子需要蹲那么久?鬼鬼祟祟的!手里藏的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说着,竟伸手就要来抢!
林晚心脏骤缩,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
这反应更加重了李狗蛋的疑心,他脸上露出一种抓到把柄的得意和蛮横:“嘿!果然藏了东西!是不是偷懒摸鱼捡了什么好东西?快交出来!不然我告诉王管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同田的其他几个杂役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又畏惧地望过来。
林晚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手里的石子绝不能给他!且不说这石子可能关系重大,单是它那诡异的吸灵特性,若是被李狗蛋发现,天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
可眼下这情形,她根本无从解释!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要绝望之际——
“嗡……”
脑海深处,那枚沉寂下去的铜钱再次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没有传来信息碎片,反而是一股极其微弱的、清凉的气流,仿佛被无形的手指引着,从铜钱接触的胸口皮肤渗入,悄然流向她的喉咙和面部。
与此同时,一段完全不属于她自己的、带着哭腔和极度委屈的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师兄明鉴!我、我真的没藏东西……是我刚才不小心,手指被藏在土里的碎石片划破了,流了好多血……又疼又怕,才蹲着捂了一会儿……你看!”
她说着,像是被逼急了,猛地将一直紧握的左手伸到李狗蛋面前,倏地张开!
手掌心里,根本没有什么黑色石子,只有一道刚刚凝结、颜色还很新鲜的血口子,以及一些沾着的泥土和草屑。伤口不深,但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
那枚黑色石子,竟在她张开手的瞬间,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是消失。
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石子仿佛化作了一缕极细微的阴凉气流,正安静地蛰伏在她掌心劳宫穴附近,与她体内那点微薄的金灵力若有若无地交融着。
这……又是铜钱做的?
李狗蛋被怼到眼前的血口子吓了一跳,嫌恶地后退半步,再看林晚那眼圈发红、委屈巴巴、不像作伪的样子,疑心去了大半,只剩下恼火和晦气。
“妈的!真是晦气!”他骂骂咧咧地甩手,“干活毛手毛脚!破点皮嚎什么嚎!赶紧弄弄干净!要是你的血污了灵田,看王管事怎么收拾你!”
危机暂时解除。
林晚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转身假装去水囊边冲洗伤口,心脏却还在砰砰狂跳。
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了言行。
那伤口是真的,是她之前除杂草时不小心被划的,但远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是铜钱放大了她的伤势?还是影响了李狗蛋的视觉?
还有那石子……竟然能融入她的身体?
这铜钱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诡异,却强大!
经此一闹,李狗蛋虽然不再盯着她,但显然心情更差,监视得也更紧了。一下午,林晚几乎找不到任何喘息的机会,更别提研究手心里那诡异的石子和铜钱的奥秘了。
她只能一边机械地干活,一边暗自感受着掌心那缕阴凉气流。
它很安静,不再主动吸收她的灵力,反而像是在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反哺出一种让她感觉颇为舒服的凉意,滋养着她疲惫不堪的身体和过度消耗的精神。
这感觉……似乎不坏?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李狗蛋才骂骂咧咧地宣布收工。
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杂役院,草草吃过冰冷的晚饭,林晚一头栽倒在通铺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同屋的其他人也大多如此,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很快鼾声四起。
夜深人静。
林晚却毫无睡意。
等确认所有人都睡熟后,她才小心翼翼地侧过身,面朝墙壁,屏息凝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意念微动。
那缕蛰伏的、阴凉的气流仿佛受到了召唤,缓缓从劳宫穴渗出,在她掌心重新凝聚。
微弱的月光下,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子再次浮现,表面的银色纹路比白天看起来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丝。
与此同时,她胸口的铜钱再次传来熟悉的温热感,但不再是灼烫,而是一种温和的、持续的暖意,仿佛在呼应着石子的出现。
林晚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像白天那样,将一丝微薄的金灵力缓缓注入石子之中。
过程比她想象的顺利。
那石子像是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水滴,贪婪地吸收着那点微不足道的灵力,表面的银色纹路随之亮起微弱的光芒。
而胸口的铜钱,热度也随之微微提升。
“……阴煞石……雏形……汲金煞而长……可炼体……微效……”
又一段模糊却更具条理的信息碎片,涌入她的脑海!
阴煞石!
汲金煞而长!可炼体!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眼睛在黑暗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虽然信息依旧残缺,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确!
这其貌不扬的黑色小石子,竟然是一种名为“阴煞石”的天材地宝的雏形!它通过吸收金煞之气成长,而且……能够用来炼体!
炼体!
这对目前灵根斑杂、修炼传统功法几乎看不到希望的林晚来说,简直是黑暗中乍现的一缕曙光!
体修之路虽然艰难痛苦,但门槛相对较低,更重毅力和资源!若这阴煞石真能辅助炼体,那……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林晚开始尝试更进一步。
她回想着白天铜钱似乎能影响李狗蛋判断的情形,集中精神,对着手中这块小小的阴煞石,在心里默念:“鉴定!详细鉴定!”
她不确定这样是否有用,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去尝试。
话音落下的瞬间——
胸口铜钱的温度骤然升高!甚至比之前两次更加滚烫!
一股远比之前抽取她金灵力要庞大得多、近乎掠夺性的吸力猛地从铜钱传来!
林晚只觉得眼前一黑,丹田内那本就微薄的灵力瞬间被抽空!连带着她的精神力也像是被狠狠刮掉了一层,一阵强烈的虚弱和眩晕感猛地袭来,让她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代价巨大!
但回报也同样惊人!
一篇远比之前信息碎片完整、清晰得多的“说明”,如同刻印般,直接呈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物】:阴煞石(雏形) 【阶】:未入品(成长性) 【源】:金煞阴脉交汇之地,经年累月蕴生而成。 【性】:阴寒,质坚,汲金、煞之气而长。内含微薄太阴菁粹及庚金煞气。 **【用】:
1. 辅修煞体:以太阴菁粹淬炼肉身,以庚金煞气磨砺经脉穴窍。过程剧痛,有煞气侵神之险。需配合纯阳或清心类功法\/丹药化解。
2. 助长金行:金灵根修士持之修炼,可微幅提纯灵力,增强对金系灵气的感知。
3. 炼器辅材:融入金属性法宝玉胚,可增其锋锐与韧性,亦可能附带阴煞属性。** 【注】:此石雏形初生,蕴含能量微弱,需大量吞噬金铁之物或汲取地脉金煞之气方可成长。成长方向因其汲取能量之不同而异变。
信息流汹涌而过,林晚呆若木鸡,整个人都沉浸在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之中。
这……这简直是……
她看着手中这块小小的石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辅修煞体!助长金行!炼器辅材!
每一条用途,对她而言都堪称逆天!
尤其是第一条!这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变强途径!哪怕过程痛苦,伴有风险,但比起前世那般任人宰割、毫无希望,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这阴煞石还能成长!
狂喜如同岩浆,在她胸腔内奔腾涌动!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拍碎。
“……需大量吞噬金铁之物或汲取地脉金煞之气方可成长……”
大量吞噬金铁之物?
她一个连下品灵石都要抠抠搜搜省着用的小杂役,去哪里弄“大量”金铁之物?难道去偷宗门的飞剑、丹炉吗?
汲取地脉金煞之气?
地脉在哪?金煞之气又从何而来?她一无所知!
这阴煞石眼下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婴儿,而她这个“母亲”,却连一口奶水都挤不出来!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浇了一桶冰水,只剩下缕缕青烟和无尽的憋闷。
她不死心,又想起白天除杂草时,似乎也碰到过一些带有微弱金属性的灵植残根或者小石子。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铜钱既能鉴定阴煞石,那……能不能鉴定别的的东西?比如……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杂草、石头?万一里面也藏着什么宝贝呢?
说干就干!
她强忍着因为灵力精神力双双耗尽而产生的强烈虚弱感和头痛,悄悄从铺位上抠下一小块干燥的、毫不起眼的泥块,握在手心,再次集中精神。
“鉴定!”
这一次,铜钱只是微微发热,抽取的灵力和精神力微乎其微。
脑海中反馈的信息也简单得多:
**【物】:夯土碎块 **【阶】:凡物 **【源】:普通泥土混合稻草碎末夯实而成,年代久远,结构疏松。 **【性】:无灵 **【用】:无 【注】:盖房子的边角料,或许能用来丢狗。
林晚:“……”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死心,又依次偷偷鉴定了自己铺位的稻草、身上粗布衣的线头、甚至是一根掉落的头发……
结果毫无意外。
**【物】:枯黄稻草 **【阶】:凡物 **【源】:…… **【性】:无灵 **【用】:烧火或许不错。 【注】:建议喂牛。
**【物】:劣质麻线 **【阶】:凡物 **【源】:…… **【性】:无灵 **【用】:缝补。 【注】:容易断,建议别用来缝重要部位。
**【物】:干燥发丝 **【阶】:凡物(蕴含微量水、土杂质) **【源】:你自己掉的。 **【性】:极微灵(几乎可忽略) **【用】:无 **【注】:愁一愁,白了头,掉光光。】
林晚:“……”
她看着脑海里那一连串毫无营养甚至有点毒舌的“鉴定结果”,一阵无言。
看来,这铜钱虽然神奇,但也不能无中生有。它似乎只能对蕴含一定“能量”或“信息”的物品起效,而且鉴定的消耗与物品的价值成正比。
像阴煞石这种“未入品”但具有“成长性”的奇物,消耗就极大。而凡物,则几乎不消耗灵力,反馈的信息也多是废话。
但即便如此,这项能力也堪称逆天了!这意味着她以后有了识别宝物、规避风险的可能!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空有能识别“食材”的“神眼”,却没有“锅灶”和“柴火”。
阴煞石需要成长,需要资源。
她自己修炼,更需要资源。
资源!资源!资源!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没有实力,就没有获取资源的资格。而没有资源,实力又难以提升。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死循环。
她握着那枚重新变得冰凉的阴煞石,感受着空荡荡的丹田和阵阵刺痛的眉心,躺在冰冷的铺位上,望着窗外稀疏的星光,刚刚因为发现金手指而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
现实的重压,比任何鬼影都更令人窒息。
就在她被这巨大的落差感折磨得心烦意乱、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的时候——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声响,突然从窗外传来。
像是有什么小东西,掉落在了窗台下。
林晚猛地一惊,瞬间屏住了呼吸,所有杂念一扫而空,警惕地望向窗户。
月光朦胧,窗外寂静无声。
是风吹落的石子?还是夜行的虫豸?
她等了片刻,再无任何动静。
难道是幻听?
她蹙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强烈的不安和一丝莫名的好奇,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探出头,朝着窗台下望去——
借着惨淡的月光,她清晰地看到。
在窗根底下,那片干燥的土地上。
赫然静静地躺着……
一小块黯淡无光、边缘粗糙、仿佛刚从某个废弃矿坑里挖出来的……
金属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