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是一场豪赌。
这句话黄淑梅起初是不理解的。
她觉得相爱的人在一起,哪怕远赴千里万里,那也是甜的。
父母朋友劝过她,姊妹兄弟拦过她,都没能让一腔热情的她打消远嫁的念头。
她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克服万难。
于是她努力改变生活习惯跟风俗习惯,强忍气候差异带来的身体病痛,即使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用笑脸迎合。
打理家务,带孩子孝顺公婆,尽量搞好邻里亲戚关系,受了委屈也假装没事。
她以为她已经做得够好了,可到头来在那家人眼里,她也不过是矫情,有病,作的一身臭毛病。
她现在知道了,远嫁是一场豪赌的真正含义。
相爱的人才能克服万难。
她。
顶多算犯贱。
黄淑梅仰头看着阴雨蒙蒙的天,身无分文的她连靠近家的最后一份勇气也没有了。
就在黄淑梅打算放弃买饼,回到楼边时,楼道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好啊,是你小子……等等,你手上拿着什么?我靠,就是这个香味,怎么在你小子手里?”
“姐,别跟他废话,先抢几个来尝尝再说。”
“你们仨住手,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你倒是喊啊。我看看把邻居们都招出来是你遭殃还是我们遭殃。”
“一天天,晚上不睡鬼哭狼嚎,整栋楼跟隔壁几栋楼都想揍你了,你倒是在大家睡午觉的时候喊一个试试。”
“我……我我,你们放开我!咱们是文明人,别动手动脚的!”
“你也有怕的时候?半夜敲你家门让你小声点,你倒是别那么嚣张啊。啊?!”
“你,你们,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赶紧报!我报治安所好几次说你扰民,你这兔崽子都关着门装死,现在正好逮你进去关几天,我们也清净了。”
“你打不打电话,不打我打了?”
“啊……哎呀,别别别,错了,我错了,饼给你们,全都给你们,当我赔罪行了吧?”
“切,你小子别以为这样就算没事了。”
“那,那你们想怎么样?”
“晚上别再搞那些动静,听到没有,再这么吵,我们非上门捶你。”
“哎呀,婶,叔,大娘,我那是工作,为了糊口,我也不容易……”
“你少来,我今天倒要去你家里看看怎么个事……”
骂声渐行渐远,应该是往楼下走了。
刘洋和汪晓铭听了一耳朵,大快人心。“我说怎么这么贱呢,原来每天半夜在家放音乐咆哮的是那孙砸,活该被大妈们堵家门口。”
“哈哈哈哈,该,真他妈该。”刘洋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老板,他的饼不用做了,多的钱算他赎罪钱,我们的饼自己给。”
“五块一个是吧?那就做二十个,我跟我哥们一人十个。”
说着扫码付了一百。
程然被这一出搞得也有点懵,他就这么白赚一百?
这样不好吧。
想着看了看一旁的黄淑梅和另外两人,笑道。“要不然,这钱算绿头发请客,后面的二十个饼我不收钱了。阿姨,您要几个?”
“我靠,好人呐老板,这种钱就是不要白不要,竟然拿来白送人。”汪晓铭夸张的大叫,浑身肌肉一颤一颤的。
看得程然黄淑梅面部肌肉抽了抽。
感觉这小伙子动作幅度要是再大点,这摊保不住。
“再说老板你东西卖得本身就便宜,还愿意做善事,老板,你是这个。”刘洋也竖起了拇指。
他下楼买个巴掌大,只有白糖馅的锅盔都要五块。
这个夹了肉的饼才五块。
简直跟白给似的。
面对两人浮夸的彩虹屁程然只是腼腆的笑笑,转头看向黄淑梅,执着的问。“阿姨,你要几个饼啊?”
黄淑梅没想到事情转变得这么快,下意识用家乡话说了句。“两……三个。”
刘洋和汪晓铭一副黑人问号脸表情。
程然却笑着点点头。“好嘞,三个。不忙的话,我给他们先做,你可以等等吗?”
看着程然弯着的眼眸,黄淑梅眼泪一下从眼角滑了下来。
他……能听懂。
刘洋和汪晓铭吓了一跳。
难道老板理解错了?
就算理解错了,老板也没说错话吧?
怎么就哭了?
是不是不太愿意等啊?
那他们也不是很急,饼可以让她先拿的……
就在刘洋汪晓铭有点手足无措,想开口说什么时,程然淡定的边扒拉锅,边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
“我这油烟是有点熏眼睛,阿姨你站远一点就好了。”
黄淑梅拽着纸巾,转过身,眼泪汹涌。
“哦,是被熏的啊……”两个糙汉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这边三个人正在等着,楼下跟四周又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渐渐的,声音从楼道下涌来。
越来越清晰。
“你们相信我,绝对是这里,我刚刚在我家窗户还看到这里有烟……”
“我们最后就信你一个了啊。刚刚那几个害我们白爬了三栋楼,气死我了。”
“你们放心吧,就算没看到,就凭我这鼻子,那妥妥的不会错。”
“就是听说你鼻子灵才找的你……话说你今天怎么没出去探店了?”
“嗐,这不下雨吗?而且最近网络带节奏的太多了,全是网红打卡的东西,其实都是些科技勾兑的玩意儿,没什么吃的。”
“你们这行也不轻松……”
“唉,都是混口饭吃……”
脚步声越来越近,跺得楼板都在震动。
程然手里的锅铲一紧,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还不等他有所应对,顶楼门口一骨碌冲出十几个人,后面竟然还有噔噔爬楼梯的声音。
“我就说在这吧!”为首的人满脸激动的指着小吃摊。“诶,老板,你也够奇特的啊,跑楼顶上摆摊,害我们好找。”
程然:“……”
这不是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么?
程然讪笑。“手艺不到家,在楼顶练练。”
“你这可不像手艺不到家啊。”为首的人走到正在炒红糟肉的锅边,嗅了嗅。“火候恰到好处,猪油,五花肉,红糟比例准确,炒得也……五花焦香,红糟去涩留香,呼,你可太会了!”
程然挑挑眉。
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