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胤那番诛心之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已非涟漪,而是滔天巨浪。事件的性质,已从个人冲突、外交失仪,骤然上升至关乎国家根基、未来气运的层面!扼杀一国新晋金丹,无异于断其武道传承之一脉,此仇,不共戴天!
全场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等待着皇帝的最终裁决。那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笼罩在南诏与西夜众人的心头。
阿依娜公主在梁胤那凌厉的逼问和全场目光的谴责下,心神彻底崩溃,眼前一黑,竟直接晕厥过去,被手忙脚乱的侍女扶住。那位先前出面道歉的南诏老使臣,更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面无人色。唯有西夜国师,虽也是脸色灰败,身形摇摇欲坠,却仍强撑着站立,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皇帝皇甫明璋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扫过晕厥的阿依娜、瘫软的南诏使臣以及强撑的西夜国师,那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温度。他并未立刻勃然大怒,但那平静之下蕴藏的风暴,更令人胆寒。
“梁爱卿所言,虽言辞激烈,却并非无理。”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字字千钧,敲打在每个人心上,“尔等今日之行径,无论初衷为何,其果,已触及我云煌底线。五名金丹,围攻一新晋金丹,并于其突破脆弱之际,联手绝杀。此等事实,众目睽睽,无可辩驳。”
他略一停顿,威压更盛:“若尔等找寻‘神秘女子’为真,则说明尔等无能,迁怒于人,心胸狭隘,不配为大国使臣;若借此之名,行扼杀我云煌英才之实……那便是包藏祸心,意图损我国本!”
“此事,绝非你等几人道歉或赔偿便可揭过。”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朕,需要南诏国主、西夜国君,亲自给朕一个交代!给朕的臣子梁爱卿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明白!”
“若交代不能令朕,令云煌满意……”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刺向南诏西夜众人,“凭尔等试图阻止云煌新生力量诞生,并当众下死手之举,朕,完全有理由视同宣战!届时,休怪朕,不顾念邦交之情!”
他最后一句,带着森然的寒意:“想想你们两国,在寂幽山岭的损失吧。莫要,一错再错!”
“宣战”二字,如同惊雷,炸得南诏西夜众人魂飞魄散!想想寂幽山岭的损失?那不仅是宝物的损失,更是精锐修士的折损!若再与兵强马壮、正值鼎盛的云煌开战……那后果,他们根本无法承受!
皇帝不再看他们,将目光转向梁胤和被他扶着的、依旧“虚弱”的梁岁岁,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梁爱卿,先行带岁岁回府吧。她伤势未愈,需好生静养调理,宫中御医稍后便至。一切,以孩子身体为重。”
“臣,叩谢陛下隆恩!”梁胤深深一拜,心中激荡。皇帝此言,既是恩典,也是表态,梁家今日所受的委屈,皇室绝不会坐视。
“至于其他各国使臣,”皇帝目光扫过使团区域,“今日之事,扰了诸位雅兴,朕心甚憾。后续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诸位可先行准备返程事宜。”
各国使臣如蒙大赦,纷纷起身,躬身行礼,口称“不敢”、“陛下言重”,随即迫不及待地告退离去。今日这浑水实在太深,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并将云煌皇帝的强硬态度迅速传回国内。
最后,皇帝的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南诏使团身上,语气恢复了平淡,却更显威严:“南诏使团,尔等也即刻返回驿馆,收拾行装,准备离京吧。速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禀报尔国主知晓。告诉他,朕,很生气。”
他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压迫感让那瘫坐的使臣猛地一颤。
“但朕,不欲主动挑起纷争。朕,等着看,南诏与西夜,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能让朕,让云煌……歇了这雷霆之怒?”
那南诏老使臣浑身哆嗦,几乎是爬着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外臣……外臣遵旨!定……定将陛下圣意,一字不差,禀报国主!”他心中已是一片冰凉,知道回国之后,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奖赏,只怕项上人头都难保!
皇帝挥了挥手,不再多言。自有禁卫上前,“护送”南诏与西夜使团离去。
一场轰轰烈烈的冬猎,最终以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御前风波告终。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情,纷纷散去,但今日发生的一切,必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帝都,震动朝野,乃至影响整个大陆的局势。
待众人散去大半,皇帝皇甫明璋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一直静立一旁的七皇子皇甫凛、萧煜与钱多多三人,并未言语,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转身,在内侍的簇拥下,向着行宫深处走去。
皇甫凛、萧煜、钱多多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心领神会。他们知道,父皇(陛下)还有话要问,关于猎场之中的细节,关于梁岁岁……三人默不作声,远远地跟在了御驾之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西山围场,渐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然而那暗流,却已汹涌澎湃,直奔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