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系统的“升级”回归
陆景然带来的那盒马卡龙，色彩缤纷得像毒蘑菇，安静地躺在茶几上。
林默没碰。她只是拿起那张材质特殊的黑色卡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表面，目光沉静。
地址和数字清晰地印在上面，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那个男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试探？合作？还是某种她尚未理解的游戏？
她将卡片收进抽屉深处，暂时压下翻涌的思绪。眼下更重要的是利用好系统休眠的每一秒。
她重新坐回电脑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回林氏集团的财务数据和陆景然那寥寥无几却暗藏玄机的公开信息上。
时间在密集的数据分析和逻辑推演中飞速流逝。
窗外的天色从晨光熹微到日头高悬，再到暮色四合。
书房里只回响着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翻动纸质文件的沙沙声。林默完全沉浸其中，像回到了现实世界里那些为了攻克技术难题而废寝忘食的日夜。
直到夕阳的余晖彻底被夜幕吞噬，房间内只剩下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她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和饥饿感袭来。
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起身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就在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的瞬间——
【滋——】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电流接通般的杂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内响起。
很轻，几乎被忽略。
林默的身体猛地僵住，伸到一半的懒腰定格在原地。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
【系统自检完成。核心损伤修复率87.4%。能量储备恢复至65%。】
冰冷、平稳，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取代了之前休眠时的寂静，重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像一台被强行关机的精密仪器，经过漫长的检修后，再次冷酷地自行启动。
【重新连接宿主灵魂波段……连接成功。】
它回来了！
林默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指尖冰凉。
这么快？！
【检测到宿主在休眠期间行为日志……大量信息检索与分析行为……涉及林氏集团财务数据、顾氏集团商业布局、陆景然背景调查……】系统平稳地汇报着，像是在朗读一份与她无关的报告，【行为模式与‘恶毒女配’核心设定偏差值高达92.7%。】
林默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等待着预料中的、歇斯底里的惩罚风暴再次降临。
然而——
【分析结论：高强度惩罚措施效率低下，且易引发不可控反噬。启用备用方案b：精准精神干预模式。】
系统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理性”？
【根据深度扫描结果，锁定宿主最高优先级情感锚点：‘母亲’。开始构建针对性干扰模型……】
母亲？！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它想干什么？！
【模型加载中……模拟记忆碎片生成……情绪放大器启动……】
“不……”林默下意识地低吼出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桌边缘！
痛感清晰。
但下一秒，一种无法抗拒的、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电脑屏幕的蓝光拉伸出诡异的光斑，墙壁上的花纹像活过来一样蠕动。
【第一波次干扰：植入。】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最终审判。
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一个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场景——
是现实世界里，她家那个狭小却整洁的客厅。母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正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低头织着什么。夕阳的光线温暖地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那么平静。
然后，母亲抬起头，看向她（或者说，看向记忆中的那个“她”）。
眼神不再是记忆中一贯的温柔和鼓励。
而是……充满了失望。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失望。
“默默……”母亲开口，声音却异常冰冷，带着叹息，“你为什么……总是不能让妈妈省心呢？”
“你看隔壁家的婷婷，成绩好，又听话，从来不惹事……”
“妈妈那么辛苦供你读书……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完美一点，乖巧一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妈妈真的很累……很失望……”
一句句冰冷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林默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这不是真的！
记忆不是这样的！
母亲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未！
林默在意识深处疯狂地呐喊，试图挣脱这个虚假的牢笼！但那些话语和母亲那双写满“失望”的眼睛，却像魔咒一样死死缠绕着她，将她拖向自责和痛苦的深渊！
【第二波次干扰：放大。】
机械音无情地宣布。
场景骤然切换！
变成了医院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她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脸。
林默（记忆中的她）哭着凑过去。
那只冰凉的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母亲的眼睛望着她，嘴唇翕动，吐出最后模糊的字眼：
“默默……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如果……你能更……”
声音戛然而止。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
巨大的、被至亲否定和遗弃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林默吞没！远比任何电击惩罚都要残忍百倍！
“不——！！！”林默猛地从书桌前惊醒！身体剧烈地一颤！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家居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疯狂擂动，像是要跳出胸腔！眼眶又热又涩，却流不出眼泪。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瘫坐在了地毯上。
四周是熟悉的、浮夸的卧室景象。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冰冷的财务数据。
没有母亲。没有病房。没有那句“失望”。
是梦？是幻觉？
不！
是系统制造出来的！虚假的记忆碎片！精神攻击！
【干扰效果评估：宿主情绪波动峰值达到预期阈值。精神防御出现明显裂隙。】系统冰冷地汇报，像是在评估一次成功的实验数据，【方案b有效性确认。后续将根据宿主行为匹配度，实时注入相应强度干扰。】
林默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昂贵的地毯，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那股被至亲“否定”和“遗弃”的尖锐痛苦，依旧残留在神经末梢，真实得让她心口发闷，阵阵作呕。
太卑鄙了！
这比直接的电击惩罚残忍一千倍！一万倍！
它不再折磨她的身体，而是直接扭曲她最珍贵的记忆，攻击她最脆弱的情感软肋！试图从内部瓦解她的意志！
【请宿主明确当前首要任务：维持‘痴恋顾衍、针对苏清颜’的核心人设，并积极完成系统发布的各项任务。】系统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听不出任何威胁，却比任何咆哮都令人胆寒，【任何偏离行为，都将触发相应强度的‘记忆校准’干预。】
记忆校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
林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咬得没了血色，但那双眼睛里，之前因父亲关怀而裂开的一丝缝隙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沉的冰冷。
像万载不化的寒冰，封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极致愤怒燃烧后的冰冷灰烬。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然后，猛地张开嘴，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咬了下去！
虎口处传来尖锐的、清晰的刺痛！
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和残留的幻觉瞬间被驱散！意识被强行拉回冰冷的现实！
她需要痛感。需要这种真实的、由她自己控制的痛感，来对抗系统那种虚无却恶毒的精神污染。
【警告：宿主出现自残倾向。该行为无助于任务完成。】系统冷冰冰地提示。
林默松开牙关，看着虎口上那圈清晰的、渗出血丝的齿印。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冰冷、甚至带着点狰狞的弧度。
“闭嘴。”
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她扶着书桌边缘，慢慢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但脊背挺得笔直。
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关于林氏、关于顾家、关于陆景然的分析窗口，眼神锐利如刀。
系统升级了？
换策略了？
开始玩脏的，攻心为上？
很好。
她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洗着虎口上的伤口和布满冷汗的脸颊。
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带来清晰的战栗感，让她更加清醒。
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冰冷锐利的女人。
“你以为，”她对着镜子，也对着脑内那个无形的系统，轻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让我屈服？”
“就能让我再去演那个脑残的剧本？去陷害一个可能无辜的人？去跪舔那个冰块脸？”
她嗤笑一声，眼底结满寒霜。
“你错了。”
“你只是让我更确定了一件事——”
“把你从这个鬼地方彻底卸载掉，是我接下来唯一，且最高优先级的‘任务’。”
“至于方式？”
她顿了顿，看着镜中自己冰冷坚定的眼睛。
“我会找到的。”
“不惜一切代价。”
脑内，系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似乎在进行新一轮的复杂计算。
【新任务发布：明日午时，前往‘云端’咖啡厅，‘偶遇’目标人物（顾衍）与（苏清颜），并成功制造一场让苏清颜难堪的小意外（如泼洒咖啡）。任务奖励：无。失败惩罚：注入‘母亲因宿主不够优秀而郁郁寡欢’的记忆片段x3，时长十分钟。】
惩罚内容描述得更加“精准”和“个性化”了。
林默面无表情地关掉水龙头。
拿起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和脸。
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个任务。
她走到书桌前，关掉那些财务分析的窗口。
然后，她重新坐了下来。
打开一个新的文档。
标题赫然是——
《关于卸载异常绑定程序（系统）的可行性分析及初步方案构想V1.0》
她开始冷静地、条理清晰地打字。
仿佛刚才那场残酷的精神攻击从未发生过。
只有偶尔瞥向虎口那圈新鲜齿印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度冰冷的杀意，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反抗，进入了新的阶段。
更冷静。
也更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