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白露收枣,童稚缀枝
白露的清晨,灵脉馆的草叶上凝着层薄薄的霜,像撒了把碎银。学堂后的枣树上,红灯笼似的冬枣挂满枝头,晨露沾在枣子上,阳光下闪闪烁烁,引得孩子们围着树打转,仰着小脸咽口水。
“陈伯伯,枣子能摘了吗?”小石头举着根竹杆,杆头缠着块软布,是慕白教他做的,怕打落枣子时伤了树皮。他的布鞋沾着草叶上的露水,裤脚湿漉漉的,却丝毫不在意。
陈默踩着梯子,正在给枣树疏枝。深秋的枣枝脆,得把过密的枝条剪掉,才能让剩下的枣子晒足太阳。“再等三天,”他回头笑了笑,手里的剪子“咔嚓”剪下根细枝,“秦先生说,白露的枣子得经场轻霜,才够甜。”
铁牛扛着个大竹筐走来,筐沿上还沾着昨天收玉米时的须子。“今年的冬枣结得密,”他仰头看着枝头的枣子,眼睛笑得眯成条缝,“柳溪村的娃子们都眼馋了,说等咱们摘了枣,要拿他们的新核桃来换。”
慕白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枣泥糕,甜香混着枣叶的清气,在晨雾里漫开。“先给孩子们垫垫肚子,”她把糕分给围着枣树的小家伙们,“这是用去年的陈枣做的,等新枣摘了,再给你们做新的。”
小石头咬着枣泥糕,忽然指着树顶喊:“那里有个最大的枣子!像个小灯笼!”众人望去,只见树梢最高处,果然挂着颗红透的冬枣,足有小孩拳头大,被晨露裹着,像颗玛瑙。
“那是‘枣王’,”陈默放下剪子,语气里带着些怀念,“墨兰小时候,总爱抢着摘枣王,说吃了能长力气。有年她爬得太高,脚下一滑,抱着树枝晃了半天,下来时吓得脸发白,手里却还攥着那颗枣王,说‘不能让它摔着’。”
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小石头把枣泥糕往兜里一塞,就要往树上爬,被陈默一把拉住:“等摘枣那天,谁最听话,就让谁摘枣王。”
接下来的三天,孩子们每天都来枣树下转悠,给枣树浇水,还学着陈默的样子,用软布擦掉枣子上的灰尘。小石头更是上心,把秦先生教的“枣”字写在木牌上,挂在树枝上,说要让枣子沾沾文气,长得更甜。
白露后的第四天,终于到了摘枣的日子。灵脉馆的人几乎都来了,男人们搬梯子、架长杆,女人们拿着竹篮在树下接枣,孩子们则围着树跑,捡那些不小心掉落的枣子,嘴里还唱着秦先生编的歌谣:“白露枣,红玛瑙,摘下来,甜掉牙……”
陈默踩着最高的梯子,伸手去够那颗枣王。晨露顺着他的袖口往下滴,落在树下小石头仰起的脸上,凉丝丝的。“接着!”他轻轻一拧,枣王便落进手里,再往下一抛,小石头稳稳接住,兴奋得蹦起来:“我拿到枣王啦!”
孩子们立刻围上去,看着小石头手里的枣王,眼睛里像落了星星。慕白笑着说:“把枣王切成小块,每人都尝尝。”小石头立刻跑去找春桃要刀子,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铁牛用长杆打枣,枣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竹篮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串流动的珠子。女人们一边捡枣,一边说笑,春桃的丫头坐在竹筐里,手里攥着颗小枣,往嘴里塞,枣核从嘴角漏出来,逗得众人直笑。
秦先生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本《果木谱》,指着书上的冬枣插图给小些的孩子讲:“这冬枣是灵脉泉边独有的品种,根须扎在泉眼附近的土里,吸了灵脉的气,才这么甜。就像你们,长在灵脉馆,沾了这里的福气,才能开开心心长大。”
中午的日头暖起来,枣子已经摘了大半筐。铁牛挑了些最红的枣子,装在小竹篮里,递给小石头:“给墨老鬼和墨兰姐姐送去,让他们也尝尝今年的甜。”
小石头捧着竹篮,往灵位和石碑的方向跑,枣子的甜香随着他的脚步一路飘散。陈默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所谓的牵挂,从来不是沉重的怀念,是白露这天,摘下的新枣会分一份给故去的人,是孩子们的笑声里,藏着前辈们未完成的期盼,像这冬枣的甜,一代传一代,永远留在舌尖,留在心里。
午后,慕白把新摘的冬枣倒进大缸里,撒上灵脉泉的细沙,说是这样能存到冬天。小石头把枣王切成的小块,小心翼翼地分给每个人,连竹筐里的丫头都得到了一小块,吃得小脸红扑扑的。
陈默咬着枣子,甜汁在舌尖炸开,混着灵脉泉的清冽。他看着满院忙碌的身影,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忽然明白,这白露收枣的日子,收的不仅是枣子,是岁月的馈赠,是传承的甜味,而那些关于守护的故事,就像这永不凋谢的枣树,在灵脉馆的土地上,年复一年,结出甜美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