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霜降采菊,寒蕊凝香
霜降的清晨,灵脉馆的瓦檐上结了层薄薄的白霜,像撒了把碎盐,踩在脚下咯吱作响。可后院的菊园却热闹得很,各色菊花顶着霜花绽放,黄的像蜜,白的像雪,紫的像霞,花瓣上的霜珠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把花香衬得越发清冽,吸一口都觉得肺腑间沁着股凉意。
“陈伯伯,这朵黄菊开得最艳!”小石头举着把小镰刀,小心翼翼地割下一朵菊花,花茎上的霜珠蹭在他手背上,凉得他打了个激灵,却笑得眉眼弯弯。他的竹篮里已经装了半篮菊花,黄的白的挤在一起,像捧流动的彩虹。
陈默蹲在菊丛边,手指轻轻拂去菊花上的霜珠,指尖被冻得发红。“霜降采菊,得趁霜没化,”他笑着说,“墨兰说带霜的菊花‘寒气足’,晒干了泡茶,清热明目最管用。有年霜降,她踩着薄冰去泉边采野菊,回来时裤脚都冻成了冰壳,却捧着菊花笑得比花还艳。”
铁牛扛着个竹编的晾晒架走来,架子上的横杆光溜溜的,是特意用来挂菊花的。“这架子够结实,”他把架子往菊园边的空地上一放,粗声粗气地说,“老张说菊花得阴干,不能暴晒,挂在这通风的地方,半个月就能收,到时候泡茶、做枕芯,都带着股清香味。”
慕白提着个陶壶走来,里面是刚煮好的姜枣茶,茶汤在壶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姜香混着枣甜,在冷空气中漫开,暖得人心里发颤。“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她把茶碗递给采菊的人,指尖碰着陈默冰凉的手,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天太凉了,采一会儿就回屋歇歇,别冻着。”
孩子们捧着茶碗,蹲在菊园边小口喝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各色菊花。小丫头被春桃裹得像个棉花球,手里攥着朵小白菊,往鼻尖上凑,霜珠沾在她的小脸上,像撒了把碎钻。
秦先生坐在菊园旁的石亭里,手里拿着本《本草纲目》,给围过来的孩子们讲菊花的药性。“‘菊花性甘、味寒,具有散风清热、平肝明目之功效’,”他指着书上的插画,“这菊花不光好看,还是咱们守脉人的良药,巡逻时带上几朵泡着喝,能解乏、能明目,比什么补品都管用。”
“墨兰姐姐会用菊花做什么呀?”小石头喝着热茶,忽然问,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淡淡的雾。
“她做的菊花枕最出名,”陈默割下一束紫菊,花茎上的霜珠落在他的布鞋上,“用晒干的菊花混着艾叶,缝进粗布枕套里,说‘睡这枕头,梦都是香的’。有年冬天我头疼,枕了她做的菊花枕,第二天就好了,她说这是‘菊花替人赶走了浊气’。”
铁牛正把割好的菊花往架子上挂,听见这话接道:“那枕套上还有墨兰绣的菊花,针脚细得很,现在还在仓库里呢,等小石头长大了,就送给你枕!”
小石头眼睛一亮,立刻加快了采菊的速度,小镰刀在手里挥得飞快,惹得慕白直叮嘱“慢点,别割到手”。
午后的阳光暖了些,瓦檐上的白霜渐渐化了,顺着房檐滴成细小的水珠,像串断了线的珍珠。女人们坐在石亭里分拣菊花,把残瓣和枯叶挑出来,剩下的好花仔细地挂在架子上,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像群停驻的彩蝶。
“等菊花干了,”慕白把挑好的菊花摆得更匀些,“我教你们做菊花糕,用灵脉泉的泉水和面,掺上磨碎的菊花,蒸出来又香又解腻,秦先生说霜降吃点菊香的吃食,能‘清余暑、防冬燥’。”
陈默望着满架的菊花,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插画:霜降这天,她坐在菊园里,手里捧着朵黄菊,旁边摆着本诗集,画旁写着:“菊花不与春花争艳,独在寒天里开得热烈,守脉人也该这样,越是冷寂,越要守住心里的光。”
傍晚的霞光把菊园染成了金红色,挂在架子上的菊花在余晖里泛着清冷的光。众人把采好的菊花都挂上架,空气中还残留着菊花的清冽香气。孩子们的欢笑声从远处传来,他们正用菊花瓣拼图案,拼出的小狮子歪歪扭扭,却引得众人直笑。
陈默站在菊园边,看着暮色里渐渐模糊的花影,忽然明白,这霜降采菊的日子,采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花朵,是寒天里的生机,是岁月里的清欢,是一代又一代人,在冷寂的时节里,把坚韧酿成的香,把坚守开成的花。
只要这菊园还在,这菊花还在开,这采菊的习俗还在延续,灵脉馆的故事就会像这傲霜的菊花,在岁月里不畏惧寒凉,一年又一年,在寒风里,开得热烈,香得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