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安国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连争分夺秒多做几件小衣服的陶莹都已经到家。
她还惊奇地从丈夫身上闻到了罕见的酒气。
“你喝酒了?”
项安国还特意在外头吹了好一阵儿风才敢进家门的,没想到陶莹还是一下儿就闻出来。
“狗鼻子啊你,”项安国笑着说,“就喝了两杯啤的,没多喝,记着你的交代呢。”
陶莹嗔怒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怎么忽然喝酒去了?跟谁喝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早晨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往永定门那边儿去了,”项安国自己也挺懊恼,“看他们抖空竹看入了神,然后碰巧遇到了应辉。”
应辉年纪比他虚长几岁,以前小时候喊哥,后来两家闹矛盾了就不喊了。
陶莹对应辉的印象着实算不上好,但她话到了嘴边又想起来,现在自个儿正给人媳妇儿打工呢。
就算是自己劳动所得,还是会生出一种拿人手短的感觉来。
于是又只能把那些话都吞回去,说:“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家里根本没有醒酒汤的原材料,项安国平时也不喝酒,所以陶莹只是去煮了一碗酸梅汤,想着多少应该也能解解酒?
酸酸甜甜还有点儿烫,在这个喝了酒有点儿凉的深夜,喝上几口,十分熨帖。
项修竹半途出来也喝了一碗,夸完他妈手艺好,又去嫌弃他爸:“您怎么别的本事没学会,酗酒倒是学得这么快呢。”
“小兔崽子,”项安国含笑骂了一声,“这点儿酒搁旁人那儿都算不上喝酒。”
“但别人不珍惜自个儿身子您得珍惜啊,我跟我妈在家多担心您呐。”
这话虽然是埋怨,可听着心里也很舒服。
陶莹只是拧了块儿热毛巾递给他,也没说什么别的。
“这个礼拜做出来的小衣服,季姐都还挺满意,给我结钱也很痛快,我算了一下儿,买菜做饭啥的是够了,”陶莹说,“工资就先攒起来,还不一定以后咋样呢。”
项安国问:“妈没再跟你闹?”
“不跟我闹就不是她了,”陶莹把她又来堵住过她一次的事儿给说了,还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全是她跟我哥发来骂我的信息。”
项安国眯起眼睛只看了一眼,就把她手机往下一扣:“别看了,把他们拉黑。”
其实陶莹已经拉黑过了,但是他们总能搞到新的号码继续给她发消息。
现在是来一条她拉黑一条,不知道有多少污言秽语的辱骂短信躺在垃圾箱里呢。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能来小区外头堵我一次,就能堵第二次,他们没事儿干,咱们有啊,”陶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儿子现在大了,进进出出的万一被他们给逮着了,影响太大了。”
项安国想了想,觉得也确实要重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吃早饭的时候就在饭桌上跟项修竹提了这事儿。
“她跟大舅都来过好几次,我机灵啊,我绕开了,他们能有我对咱小区熟么,”项修竹一边儿吃焦圈儿一边儿说,“所以他们没堵着过。”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暗暗惊讶。
儿子比他们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也能撑住事儿得多。
都已经快要中考了,十四五岁了,也不是小孩儿了。
他们也应该学着不拿他当小孩儿看了。
“但万一被他们堵着了……”项修竹满嘴包着吃的呢,还在继续说,“你们也甭担心,我多的是法子,他们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
“你可别虎,你大舅那人,连思敏都揍,你……”
“他不就是因为思敏姐是女孩儿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吗?”项修竹吃完了嘴里的东西,语气中带着鄙夷,“这是男女身体构造带来的差异,他从力气上取胜算得了什么?”
项安国听出来儿子的意思。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对我动手,我还会继续长大,他只会越来越老,都是男性,他以后打不过我。”
“那你就不怕他趁着现在能打过你的时候,揍你吗?”项安国故意问。
“那也不能够,”项修竹非常有自信,“他敢打思敏姐,是因为他知道思敏姐得靠他,我又不靠他。”
项修竹说着还昂了昂头:“我可是京爷!”
这话儿把陶莹都给逗乐了:“你还是京爷呐。”
“害,这是个梗,你们不懂也没关系,总之你们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虽然还是免不了会担心,但陶莹心里总归是轻松了一点儿。
她心里一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们爷俩儿,才需要这样成天过得提心吊胆的。
这房子在她心里也快成了心病。
房价一直在跌,但贷款还是得还,而且现在它还被王芳和陶李给惦记上了。
老话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陶李从小到大不学无术,从来都是霸道蛮横,想要什么就不择手段去得到。
陶莹觉得自己斗不过他们,项安国也是老实人,他们家从前不受人欺负,还是靠项有志和王翠英撑着的。
正想着,项安国伸手过来,在陶莹眉心揉了揉。
“别总皱眉,你笑起来才好看呢,得多笑笑。”
项修竹不怎么擅长这样的亲昵,但也努力学着他爸的样子伸手过来,将手指头撑开,用了点儿力气,在陶莹脸上撑出一个笑模样来。
他这个动作倒是真的把陶莹给逗乐了。
“还是儿子有办法,”项安国很得意,“你妈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项修竹说:“我是儿不嫌母丑,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妈想不好看也难!”
一家人都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日子总是能越过越好的,”项安国说,“咱们不都找到了合适的兼职,咱家的收入也高起来了吗?”
他起身把吃完了的碗筷摞起来收拢。
同一时间,出租屋里的餐桌旁,陶李暴躁地把陶思敏刚摞起来的一叠碗筷扫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陶思敏吓了一跳,捂着耳朵手足无措地躲到一边去。
就算是这样,陶瓷碗的碎片还是飞起来,刮到了她的脸上。
细细密密的疼慢半拍才传到感官系统,陶思敏看到自己脸上被划到的伤口上,有血正慢慢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