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木船冲出无妄海的深渊时，正午的阳光正烈，将甲板上的水珠照得像散落的碎钻。火离摘下铜眼罩，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有座岛屿悬浮在半空，底部被厚厚的白雾包裹，只有顶端的翠绿树冠偶尔从雾中探出，像浮在云里的翡翠——那便是地图上标注的“悬空岛”，第十座圣座“云纹圣座”的藏身处。
“祖父说悬空岛是被上古灵力托起来的，”火离展开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雾眼”的位置，“想上岛必须穿过底部的白雾，那雾里藏着‘幻蝶’，会让人看见最遗憾的事，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停在雾里，再也没出来。”
石蛮正用星界玉玺检测周围的灵力波动，玺身的九道圣痕（含深渊圣座的水脉痕）微微发烫，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幻蝶怕两种东西，一是星界玉玺的圣痕光，二是……”他顿了顿，看向火离掌心跃动的燎原火，“焚天族的本源之火。”
火离指尖的火焰“噗”地跳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箭袋里抽出一支刻着蝶纹的短箭：“这是祖父留的‘破幻箭’，箭头淬了无妄海的‘醒神露’，实在不行就用这个。”
木船靠近悬空岛底部的白雾时，气温骤然下降，甲板上凝结出一层薄霜。石蛮将星界玉玺嵌在船头，圣痕光在船身外织成半透明的屏障，他转头看向火离，发现她正盯着雾里隐约闪过的蝶影出神——那些幻蝶的翅膀是半透明的，翅尖泛着淡淡的紫，扇动时会撒下金色的磷粉，落在雾中便化作细碎的光点。
“别盯着看。”石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幻蝶的磷粉会钻进识海，现在开始，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信。”
火离点头，却在木船驶入白雾的瞬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母亲的呼唤，温柔得像小时候睡前的哼唱。她猛地转头，雾中竟站着个穿红裙的女子，面容与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正笑着朝她招手：“小离，过来呀，娘给你带了糖糕。”
火离的脚步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指尖的燎原火突然刺痛，她猛地回过神，发现那女子的裙角正慢慢变得透明，露出底下缠绕的黑雾——是幻蝶制造的幻象！她抬手凝聚火焰，金红的光扫过之处，女子的身影“嗤”地化作无数蝶影，尖叫着钻进雾中。
“没事吧？”石蛮扶住她的胳膊，圣痕光在她周身转了一圈，驱散了残留的磷粉，“幻蝶最擅长模仿亲人的声音，刚才我差点被‘父亲’的幻象骗了。”
火离这才注意到他额角的冷汗，显然也经历了一场幻象。她握紧破幻箭，警惕地看向四周：“这雾比想象中浓，圣座在岛的哪部分？”
石蛮指向雾中偶尔闪过的微光：“看那些光的轨迹，是云纹圣座的灵力在流动，应该在岛中央的‘祈年殿’。”他突然停下脚步，圣痕光屏障外的雾突然变得粘稠，像被什么东西搅动过，“有东西跟着我们。”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翅膀扇动的巨响，一只翼展足有丈余的幻蝶猛地冲出，它的翅膀上竟印着血鳞族的符文，磷粉不是金色，而是透着诡异的暗红。火离的破幻箭瞬间射出，箭头的醒神露撞上蝶翅，竟被符文弹开，幻蝶发出尖锐的嘶鸣，翅膀一挥，无数暗红磷粉朝着两人泼洒而来。
“是被混沌枢纽污染的幻蝶王！”石蛮将星界玉玺举过头顶，圣痕光骤然变强，形成球形屏障，暗红磷粉落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它的磷粉能直接腐蚀灵力，不能硬抗！”
火离的燎原火突然化作锁链，缠住幻蝶王的一只翅膀，金红的火焰顺着翅膀往上爬，符文在火焰中剧烈闪烁。幻蝶王吃痛，另一只翅膀狠狠拍向屏障，石蛮和火离被震得后退数步，屏障上的圣痕光黯淡了大半。
“打它的复眼！”火离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记载，“幻蝶的复眼里藏着灵力核心，那里没有符文保护！”
石蛮立刻凝聚圣痕光，将力量注入裂穹剑，剑光穿透屏障，精准地刺向幻蝶王头部的复眼。暗红的浆液喷溅而出，幻蝶王发出凄厉的哀嚎，翅膀上的符文寸寸碎裂，庞大的身躯在雾中挣扎片刻，最终化作无数普通幻蝶，四散飞走——被污染的蝶王一死，其余幻蝶的幻象力也弱了大半。
“总算清净了。”火离喘着气，发现周围的白雾淡了些，能隐约看见悬空岛的土地，“这岛的地面怎么是紫色的？”
脚下的土地确实泛着淡淡的紫，踩上去软绵绵的，像铺了层厚厚的苔藓。石蛮弯腰捻起一撮土，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凝心苔’，能安神定魂，难怪幻蝶的幻象在这里威力变弱。”他突然指向不远处的石径，“看那上面的脚印，是血鳞族的，他们比我们早到一步。”
石径上的脚印很深，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磷粉，显然是刚才那只幻蝶王留下的。两人顺着脚印往前走，穿过一片开满白色小花的灌木丛，眼前突然出现一座残破的石殿——祈年殿到了。
殿门早已腐朽，门框上刻着的云纹还能辨认，只是大半被黑色的苔藓覆盖，那苔藓会动，仔细看竟是无数细小的虫豸，正顺着纹路往殿内爬。石蛮用裂穹剑挑开一块苔藓，底下的云纹突然亮起，在地面投射出一幅星图，星图中央的红点正是云纹圣座的位置。
“圣座在殿后的‘祈年台’。”火离的破幻箭突然指向殿内，箭尾的羽毛微微颤抖，“里面有人！”
两人握紧武器，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大殿的梁柱上缠绕着发光的藤蔓，照亮了中央的景象——十几个血鳞族士兵正围着一座石台，用骨铲刮着上面的云纹，石台顶端的圣座已经露出大半，表面却被刻上了扭曲的符文，与混沌枢纽的气息如出一辙。
“住手！”火离的燎原火瞬间化作火墙，将士兵们围在中间，“你们在亵渎圣座！”
血鳞族士兵纷纷转身，为首的是个独眼将领，脸上的鳞片泛着暗紫色：“石蛮少主，我们族长早料到你会来。”他踢了踢脚边的一个铜盆，里面装着黑色的液体，“这是用幻蝶王的复眼熬的‘蚀纹液’，专门用来毁掉圣座的云纹，等我们把圣座的灵力引到混沌枢纽……”
“你们永远别想！”石蛮的圣痕光突然暴涨，将蚀纹液的铜盆掀翻，黑色液体溅在士兵身上，竟冒出白烟，“父亲用命守护的东西，我绝不会让你们毁掉！”
独眼将领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骨刀：“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上！”
血鳞族士兵蜂拥而上，他们的鳞片在藤蔓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属光泽，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火离的破幻箭连珠射出，每支箭都精准地穿透士兵的鳞甲缝隙，石蛮则挥舞裂穹剑，圣痕光附着在剑刃上，劈开士兵的攻势。
混乱中，石蛮注意到祈年台的云纹正在快速黯淡，显然蚀纹液已经开始侵蚀圣座的根基。他虚晃一招逼退眼前的士兵，冲向祈年台，将星界玉玺按在圣座上——九道圣痕同时亮起，与云纹产生共鸣，黑色的蚀纹液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流转的金光。
“不可能！”独眼将领见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球体，往圣座上扔去，“那就一起毁灭！”
那是血鳞族的“爆灵弹”，一旦接触圣座的灵力就会引爆。火离眼疾手快，射出破幻箭将弹体钉在半空，燎原火顺着箭身蔓延，将爆灵弹包裹成金色的火球——“轰”的一声闷响，火球在光罩中炸开，冲击波被圣痕光稳稳挡住。
独眼将领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石蛮的剑气缠住脚踝，重重摔倒在地。他看着圣座顶端亮起的第十道“云纹圣痕”，突然发出不甘的嘶吼：“你们赢不了的！万骨窟的‘骨灵圣座’是我们的发源地，那里有血鳞族的先祖遗骸，你们去了就是送死！”
石蛮没理会他的叫嚣，星界玉玺吸收完云纹圣座的灵力后，悬空岛突然剧烈震颤，底部的白雾开始散去，露出岛屿下方的景象——那根本不是什么灵力托举，而是无数巨大的古树根，这些树根盘根错节，深深扎进海底，将岛屿牢牢固定在半空，根须上还缠着金色的符文，显然是上古修士的手笔。
“原来悬空岛不是浮着的，是长在‘灵根’上的。”火离看着那些发光的根须，突然明白，“这些根须在吸收海底的灵力，再传给岛上的圣座，所以云纹圣座的力量才会这么纯净。”
石蛮将独眼将领捆起来，扔到星砂木船的舱底。他走到祈年台边缘，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海面，星界玉玺上的十道圣痕已经连成一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他知道，离万骨窟越来越近了，那里不仅有最后两座圣座，还有血鳞族最深的秘密，或许……还有关于他身世的最终答案。
火离走到他身边，递给她一块用凝心苔编成的手环：“祖父说这东西能安神，万骨窟阴气重，戴着这个好。”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又像触电般分开，耳根同时泛起微红。
悬空岛的白雾彻底散去后，海风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海面上，一群海鸥正围着星砂木船盘旋，像是在催促他们启程。石蛮握紧星界玉玺，转身走向船坞，十道圣痕的光芒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光轨，像在为前路点亮的灯塔。
火离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在雾中看到的幻象——幻象里的自己站在一片空白中，手里紧紧攥着什么，却看不清那东西的模样。而此刻，掌心凝心苔手环的触感如此清晰，身边少年的气息如此真切，她突然明白，所谓的“遗憾”从不是错过的过去，而是不敢抓住的现在。
“等等我！”火离小跑着跟上石蛮的脚步，燎原火在她掌心轻轻跳动，映着悬空岛的灵根发出的金光，像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温暖。
星砂木船驶离悬空岛时，那些古树根突然轻轻摇曳，根须上的符文与云纹圣座的光芒遥相呼应，在海面上织出一道金色的航道，直指西方的万骨窟。石蛮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目的地，星界玉玺的圣痕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他知道，最终的较量，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