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塔的铜铃在子夜突然急促作响，铃音穿透青州的浓雾，惊飞了落雁湖畔栖息的夜鹭。石蛮猛地从镇魔台的石榻上坐起，左眼的银白竖瞳在黑暗中亮起——塔底传来的异动绝非寻常，那刮擦声带着某种鳞甲生物特有的钝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塔身微微震颤，塔壁的镇魔纹泛起红光，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又怎么了？”火离抱着半截焚天刀坯子闯进来，她刚在地火作坊忙到深夜，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火星，“这塔三天两头闹动静，再折腾下去不用等虚界来攻，自己先散架了。”
石蛮没说话，指尖在榻边的镇魔诀残卷上划过。残卷是父亲留下的羊皮卷，此刻记载“镇魔塔形制”的页面正自行翻动，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一行褪色的朱砂字：“塔底九丈，通九幽魔域，封上古鳞魔”。这行字以前从未出现过，显然是被刚才的异动激活了。
“魔域？”火离凑过来看，指尖刚触到纸页就被烫得缩回手，“我娘的焚天古籍里提过，青州地下藏着个老魔域，说是上古时候镇魔大圣把一头吞吃过半座城池的鳞魔封在那儿了。难道……”
“不是难道，是肯定。”石蛮抓起星核杖，杖身的星纹在接触到残卷时突然亮起，投射出塔底的立体影像——九层石梯盘旋向下，每一层的转角都立着镇魔战俑，而最底层的青铜门前，正有一道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巨尾在猛烈撞击，门环上的饕餮纹已被撞得变形。
“这玩意儿比十二魔将还猛？”火离掂了掂手里的刀坯，突然转身往地火作坊跑，“等着，我把淬好的焚天刀拿来！”
石蛮拉住她，星核杖指向影像中青铜门的缝隙：“你看这里。”影像放大后，能清晰看到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魔气，而是带着硫磺味的赤金色液体，“是地火精华，这东西在吸收塔底的地火能量。”
火离的眼睛瞬间亮了：“地火精华？那不是只有焚天族圣地才有的东西吗？难道……”她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魔域深处有焚天火种！这鳞魔肯定是守护火种的异兽！”
石蛮皱眉：“你娘的古籍里说过火种的用处？”
“当然！”火离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难掩兴奋，“古籍里说，焚天火种能净化一切魔气，还能让两界本源彻底融合——你不是总头疼左眼星力和右眼地火相冲吗？有了火种，这都不是事儿！”
正说着，镇魔塔的震颤突然加剧，塔顶的铜铃发出刺耳的断裂声。石蛮冲到窗边，只见塔底的地面正在开裂，青黑色的鳞片偶尔从裂缝中闪过，带着倒钩的尾尖扫过之处，连坚硬的玄铁都被划出道道深痕。
“不能再等了。”石蛮将镇魔诀残卷折好塞进口袋，星核杖在掌心转出半圈光弧，“你去召集焚天族的人守住塔外，别让鳞魔冲出来伤及百姓。我下去看看。”
“不行！”火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地火纹身在手腕上亮起，“你忘了司命长老死前说的话？魔域里的东西比虚界魔将还邪门，必须两个人一起去。再说了，焚天火种是我焚天族的东西，凭什么让你单独去？”
石蛮看着她紧握刀坯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火离不是贪功，是怕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失控——上次在落雁湖强行融合两界本源后，他时常在夜里被两种力量撕扯得咳血，火离每晚都会偷偷往他的药汤里加地火草。
“走吧。”石蛮转身走向塔内的暗门，星核杖在前方开路，“记得把地火酒带上，古籍里说魔域的瘴气能麻痹灵力，只有地火酒能解。”
镇魔塔的暗门藏在第六层的战俑背后，推开时扬起的灰尘中混杂着铁锈味。石梯是用镇魔石砌成的，每级台阶都刻着“镇魔三式”的残纹，石蛮的星核杖划过之处，残纹会短暂亮起，照亮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台阶比我爷爷的年纪还大。”火离用刀坯敲了敲石壁，回声在通道里荡出很远，“你听，下面好像有水流声。”
石蛮停下脚步，左眼的银白竖瞳微微收缩：“不是水流，是鳞魔的呼吸。它在刻意放缓气息，像是在……等我们下去。”
话音刚落，下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踩碎了骨头。火离猛地将刀坯横在胸前，地火顺着刀坯蔓延，在黑暗中拉出一道赤色光带：“是战俑！”
只见第五层的转角处，三尊镇魔战俑的眼眶亮起红光，手中的青铜戈带着破空声刺来。这些战俑本是镇魔族先祖的英魂所化，此刻却像被操控的傀儡，动作僵硬却力道惊人，戈刃上还沾着新鲜的鳞片血迹——显然不久前刚和鳞魔交手。
“它们的魂火被污染了。”石蛮的星核杖抵住最前面的戈刃，杖身的星纹爆发出强光，“用焚天刀的火能净化！”
火离早有准备，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将地火酒泼在刀坯上。酒液遇火瞬间化作火龙，顺着刀坯缠上战俑的青铜甲胄。战俑发出刺耳的嘶吼，红光渐渐黯淡，最终化作一堆散落的铜片。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下去。”火离踢开脚边的铜片，发现碎片下面压着半张星符，上面的星轨纹路与天权星使的星核杖完全一致，“是天权那老东西的余党？”
石蛮捡起星符，指尖传来熟悉的阴冷气息——不是天权星使的星力，而是更纯粹的虚界魔气，像是有人用魔能篡改了星符的波动。“是虚界的人在操控战俑。”他将星符捏碎，粉末在掌心燃起幽蓝的火苗，“他们想借鳞魔的手杀了我们。”
两人继续向下，越靠近底层，地火精华的硫磺味越浓。到第三层时，石梯两侧的石壁开始渗出血珠般的液滴，火离用刀坯接住一滴，液滴落在刃上竟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的白烟中浮现出幻象——无数镇魔族战士被鳞魔撕碎，鲜血染红了魔域的土地，而站在鳞魔身后的，是个穿着星界白袍的模糊身影。
“这是……上古战场的记忆？”火离的脸色有些发白，“那白袍人是谁？”
石蛮的左眼突然剧痛，幻象中的白袍人转过头，露出与司命星使一模一样的脸。但这绝非司命星使，那人的眉心嵌着一块黑色晶石，散发着与虚界之主同源的气息。
“是创世神时代的叛徒。”石蛮的声音有些发颤，镇魔诀残卷在口袋里发烫，“残卷上说，上古时有位星使私通魔域，用星界本源喂养鳞魔，想借异兽之力颠覆两界。后来被镇魔大圣斩杀，神魂封在塔底。”
说话间，底层的青铜门突然发出巨响，撞击的频率越来越快，门轴处已出现裂纹。石蛮加快脚步，星核杖在第九层转角处突然停下——那里的战俑没有被魔能操控，而是保持着举戈冲锋的姿势，甲胄上刻着一行小字：“守火种，待双脉”。
“双脉……指的是你我？”火离看着战俑的戈尖指向自己和石蛮，突然明白过来，“我焚天族的地火脉，你镇魔族的星界脉，合在一起就是双脉！”
青铜门在此时“轰”地一声裂开，一股夹杂着鳞片碎屑的狂风扑面而来。石蛮用星核杖挡住风势，借着杖身的光看到门后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垂下的石钟乳正在滴落地火精华，而溶洞中央的高台上，一头体长十丈的鳞魔正盘在那里，青黑色的鳞片在火光中泛着金属光泽，唯有腹部的逆鳞是赤金色的，像嵌着一块巨大的焚天火种。
“终于来了。”鳞魔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无数鳞片摩擦，“等了三千年，总算等到双脉者。”
石蛮握紧星核杖：“你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能说话？”
“镇魔大圣没封印我的灵智，只封了我的凶性。”鳞魔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竖瞳里映出石蛮和火离的身影，“他说，未来会有能驾驭火种的人来，让我守住这最后的希望。”它的尾尖指向高台边缘，那里堆着无数白骨，“但这些年，来的都是些被魔气诱惑的蠢货，只能喂饱我的肚子。”
火离突然指向鳞魔的后腿，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渗出黑血：“你被虚界魔气所伤？”
鳞魔的身体猛地绷紧：“三天前，有个穿星界黑袍的人来过，用魔刃划伤了我，还说要在月圆之夜引我冲出镇魔塔，毁掉两界的封印。”它的金色竖瞳转向石蛮，“你体内有镇魔大圣的血脉，应该能看懂骨头上的字。”
石蛮走到白骨堆前，星核杖的光芒照亮了最上面的颅骨，上面刻着与镇魔碑同源的符文。他指尖抚过符文，那些文字突然浮现在空中，组成一段残缺的预言：“双脉合，火种生，破魔障，定乾坤，唯惧……星轨倒转”。
“星轨倒转？”火离皱眉，“那不是星界的禁忌法术吗？据说能逆转时空，代价是献祭整个星界的本源。”
鳞魔发出低沉的咆哮：“那个黑袍人就在布置星轨倒转阵！他说要让虚界之主重回创世之初，彻底抹杀两界生灵！”
石蛮的左眼突然看到溶洞顶部的星纹——那些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刻画的星轨阵，此刻正随着鳞魔的呼吸微微发亮，阵眼处的黑色晶石与幻象中白袍人眉心的晶石一模一样。
“不好！”石蛮突然拽起火离往后退，“这溶洞就是星轨阵的一部分！鳞魔的呼吸在为阵法提供能量！”
鳞魔也意识到不对劲，猛地翻身撞向洞顶，赤金色的逆鳞爆发出强光：“我帮你们挡住阵法！快去拿火种！它在我逆鳞下面！”
洞顶的星纹突然亮起，黑色晶石射出无数光鞭，缠住鳞魔的四肢。鳞魔发出痛苦的嘶吼，却依旧用身体护住高台：“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火离看了石蛮一眼，突然将焚天刀坯扔进地火精华池里。刀坯遇精华瞬间熔化重铸，化作一柄赤红色的长刀，刃上流动着与鳞魔逆鳞同源的纹路。“你去拿火种，我来帮它！”
石蛮不再犹豫，星核杖化作光桥通向高台。当他的手触到鳞魔的逆鳞时，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掌心涌入体内，左眼的星力与右眼的地火突然不再冲突，而是像溪流汇入大海般交融在一起。
“这就是……焚天火种的力量？”石蛮低头，只见逆鳞下的火种正在跳动，像一颗微缩的太阳。
就在此时，溶洞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火离的焚天刀发出急促的嗡鸣——是虚界的人攻进来了。石蛮握紧火种，转身看向鳞魔：“能撑住吗？”
鳞魔的金色竖瞳里闪过一丝决绝：“告诉外面的人，守住镇魔塔，就是守住两界的未来。”它猛地发力，将身体与星轨阵死死缠在一起，“快走！”
石蛮与火离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冲向溶洞的暗出口。身后传来鳞魔的最后一声咆哮，紧接着是星轨阵崩塌的巨响。石蛮知道，鳞魔用自己的身体毁掉了阵法，但他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那个布置星轨倒转阵的黑袍人，很可能就是隐藏在两界的最后一个内鬼。
暗出口外的晨雾已经散去，落雁湖的水面泛着微光。石蛮握紧掌心的火种，能感受到它与体内交融的两界本源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