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插曲过后,黑色的车队终于还是驶向了东京港的方向。车内的气氛与来时已悄然不同。源稚生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公事公办的执行局长,而沈炼四人,似乎也窥见了这位黑道太子爷内心深处那片不为人知的柔软沙滩。
港口区海风凛冽,带着咸腥的气息。一艘灰蓝色的高速工作艇已经靠在码头边等待,艇身印着源氏重工的标志。与周围庞大的货轮相比,它显得小巧而精悍。
“这是‘飞鸟丸’,会送各位前往‘须弥座’。”源稚生介绍道,“那是我们为这次行动设立的前沿基地。”
众人登船。工作艇内部空间紧凑但设施齐全。随着引擎发动,艇身轻轻一震,利箭般驶离码头,将繁华的东京湾天际线迅速甩在身后。
一开始,海面还算平静,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路明非甚至还有点兴奋地趴在舷窗边看风景,指着远处掠过的海鸥大呼小叫。但随着船只深入海洋,天色渐渐变得阴沉,海水的颜色也从近岸的浑黄转为深邃的墨蓝。风浪开始明显变大,船体开始颠簸。
“我……我去!”路明非的脸色开始发白,赶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这……这怎么跟坐过山车似的?”
凯撒倒是稳如泰山地坐在座位上,甚至还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再次审视着“迪里雅斯特号”深潜器的结构图。楚子航则闭目养神,呼吸平稳,仿佛周围的颠簸与他无关。
沈炼站在驾驶舱附近,看着前方愈发阴沉的海天交界线,对身边的源稚生说:“天气不太妙啊。”
“嗯,”源稚生眉头微锁,“气象预报说午后可能有风浪加剧。希望不会影响下潜窗口。”
就在这时,前方的海平面上,一个巨大的人工造物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海上平台,如同钢铁铸造的岛屿,静静地矗立在苍茫的海天之间。无数的钢架、吊臂、居住模块和闪烁的灯光构成了一座微型的海上工业城市,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和强大的工业力量感。这就是“须弥座”,蛇岐八家为龙渊计划打造的移动堡垒。
“我的……老天爷……”路明非看得目瞪口呆,“这……这玩意是飘在海上的?这得花多少钱?”
就连凯撒也放下了平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加图索家虽然富可敌国,但如此规模的私人海上平台,也并不多见。楚子航也睁开了眼睛,默默评估着这座平台的规模和防御能力。
“须弥座,”源稚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可以抵御十二级台风。上面有完整的居住区、指挥中心、维修车间,以及支持深潜作业的全套设备。”
工作艇缓缓靠上须弥座巨大的登陆平台。登上平台,更能感受到其宏伟。脚下是厚重的钢板,耳边是机器的轰鸣和海风的呼啸,空气中混合着机油、海盐和钢铁的味道。穿着橙色工作服的技术人员穿梭忙碌,各种大型设备井然有序地运行着。
一位穿着工程师制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向源稚生敬礼:“局长,一切准备就绪。‘迪里雅斯特号’已经完成最后检查,随时可以注水下沉。”
源稚生点头,转向沈炼四人:“这位是工程负责人宫本泽。他会带各位去更换潜水服,并进行最后的任务简报。”
宫本泽是个一丝不苟的技术官僚,语速很快地介绍着情况:“目标区域水深两千五百米,水压极大。‘迪里雅斯特号’虽然是特制深潜器,但下潜和上浮仍需数小时。‘风暴鱼雷’的布设必须精准……”
路明非听着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操作流程,感觉脑袋更晕了,只能机械地跟着点头。
他们被带到一个更衣室,里面挂着几套厚重的深潜服,以及那套从“列宁号”上打捞出的、看起来格外古旧却透着神秘感的特殊潜水服。
“这套,”宫本泽指着那套特殊潜水服,目光扫过四人,“理论上能提供更强的保护,但只有一套。谁穿?”
凯撒、楚子航和路明非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沈炼。经过北京和东京的种种,他们潜意识里已经将沈炼视为了队伍的核心和最强者,这种危险的“特权”似乎理所当然应该由他承担。
沈炼也没有推辞,很自然地拿起了那套潜水服:“那就我来吧。”
换上笨重的深潜服,四人来到巨大的船坞区。一艘造型奇特的深潜器——“迪里雅斯特号”,正静静地悬浮在注满海水的船坞中。它看起来像一颗巨大的水滴,或者说是一枚竖起的子弹,外壳闪烁着金属的冷光,几个观察窗如同沉睡的眼睛。
站在这个即将载着他们深入未知黑暗深渊的造物面前,即使是凯撒和楚子航,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路明非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源稚生站在船坞边缘,看着他们:“祝各位好运。须弥座会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支援。”
沈炼回头,对源稚生笑了笑,那笑容在深潜服的头盔下显得有些模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防晒油。”
源稚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罕见的、淡淡的、真实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舱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隔绝。“迪里雅斯特号”内部空间狭窄,充满了各种仪表盘和操控设备发出的微弱光芒和嗡嗡声。四人被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深度确认,压力正常,准备脱离船坞。”宫本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冷静而专业。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深潜器开始缓慢下沉。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须弥座船坞的灯光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蓝色,最后化为一片无尽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他们正式驶向了那条沉睡在极渊深处的古龙,驶向了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龙渊之旅。黑暗,笼罩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