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阿姨。林奕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抖，我母亲......有没有提起过我父亲是谁？
茶匙碰撞盖碗的清脆声响戛然而止，楚芳菲抬眼看她，目光复杂难辨。
我认为......林茵希望你不要卷入不必要的漩涡。楚芳菲直视林奕暖斟酌着词句。
可我已经在漩涡中心了！林奕暖猛地站起，茶杯翻倒，茶汤在红木桌面上漫延。
卡莉应该告诉过您我在缅北经历了什么！明薇蔷给我下药害死我的孩子，裴焰之两次把我送进地狱！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您觉得我现在还能全身而退吗？
林奕暖的声音在空旷的茶楼里回荡，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楚晔辰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搂进怀里。
林奕暖挣扎了两下，突然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瘫在他怀中，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
好了，好了......楚晔辰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暖暖，冷静点，我在这里。
楚芳菲叹了口气，从鳄鱼皮手袋中取出真丝手帕，轻轻擦去林奕暖脸上的泪水。
傻孩子，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像母亲般慈爱，既然你执意要知道......
这个在商场上曾经杀伐决断的铁娘子，此刻眼中竟带着几分心疼。
三人重新坐回茶桌前，楚芳菲重新沏了一壶茶，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那时候裴煌还是个街头混混，跟着号称鬼手阿泰的老千在澳门赌场混饭吃。
林茵是赌场最年轻的女荷官，一手牌技出神入化。裴煌看中她的本事，三人合伙做了几个局，竟然攒下三千万本金。
楚芳菲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回到云城后，裴煌想开地下赌场，但他和阿泰大字不识几个，连账本都看不明白。于是他想到了同村的明耀辉。
明耀辉？林奕暖瞳孔骤缩，这正是明薇蔷父亲的名字。
对，明薇蔷的父亲。楚芳菲直视她的眼睛，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奕暖感到一阵眩晕，楚晔辰立即握住她冰凉的手。
明耀辉是裴煌同村出来的高材生，当时刚从云城经济大学毕业。楚芳菲继续道，自从明耀辉的加入，在他的运作下，地下赌场伪装成高端会所，还拓展了夜总会、洗浴中心等产业。”
楚芳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明耀辉教林茵看账本、学法律，甚至亲自给她补习文化课。”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林茵天资聪颖，两年内就掌握了公司运营的全套知识，三人合作无间，裴氏很快成为云城地下产业的龙头。
茶香氤氲中，楚芳菲的讲述渐渐勾勒出一个林奕暖从未了解过的母亲形象——不是记忆中那个温柔泡茶的女子，而是一个在男人世界里杀出血路的赌场女王。
刚还放晴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楚芳菲的故事也进入最黑暗的部分。
但好景不长，对家设局举报裴氏洗钱，警方突袭时缴获了大量证据，作为法人代表的林茵面临十年以上刑期。楚芳菲的眼神变得锐利。
裴煌提出让林茵顶罪，说明耀辉学历高、人脉广，是公司未来的希望，而林茵不过是个赌场出来的女人
林奕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几乎能想象母亲当时的心碎——为裴氏付出一切，却被当作弃子。
明耀辉当场掀了桌子。楚芳菲冷笑一声，没有林茵在澳门赢的那三千万，你现在还在街头要饭。可惜......
楚芳菲的声音低了下来，这番话被门外的林茵听得一清二楚。
“这话被你母亲听见了，她后来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对明耀辉动心。
此时楚晔辰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林奕暖冰凉的手。
后来呢？林奕暖声音嘶哑继续追问。
明耀辉去找了蒋玲苒。楚芳菲嘴角浮现讥讽的弧度。
那女人从大学就痴恋明耀辉，父亲是发改委一把手，哥哥蒋青松在经商前有在检察院工作，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裴氏最终交罚款了事，林茵心灰意冷，要求将股份折现退出。
楚芳菲将林奕暖掀翻的茶杯拾起，浇上新煮的茶水冲，：林茵用这笔钱买了这间茶楼，想过清净日子，但明耀辉......
茶已经凉了，却没人顾得上喝。
楚芳菲继续道：裴煌与明耀辉的经营理念发生了分歧，裴煌将明耀辉扫地出门，蒋玲苒知道后，直接向哥哥蒋青松借了一千万给明耀辉创业，条件很简单——跟她结婚。
茶壶里的水又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楚芳菲没有去管，任蒸汽在茶室里弥漫。
你母亲同意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奕暖，明耀辉和她约定，等他借助蒋家资源站稳脚跟就离婚，可是直到明薇蔷的出生，他们也没离婚。”
楚芳菲起身打开窗户望向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林茵对明耀辉也算是痴恋，那几年甘愿成为他背后的女人，甚至借助这家茶楼帮他笼络官员，更令人气愤的是——”
此时楚芳菲转身，眼神锐利的盯着林奕暖，提高音量：“明耀辉居然又接着跟裴煌合作了。”她冷笑一声，“明耀辉还是更看重他的利益。”
林奕暖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她倒在了楚晔辰怀中。
楚芳菲继续开口：“明耀辉甚至告诉林茵生下明薇蔷是不得已，林茵都傻傻的相信，直到明薇蔷两岁的时候，林茵发现她怀孕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随后是轰隆的雷声。
楚芳菲拍了拍林奕暖的肩膀，轻声说：“没错，你就是林茵和明耀辉的女儿。”
林奕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死死抓住桌沿，指甲几乎要嵌入红木。
只是明耀辉不知道你的存在。楚芳菲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你母亲借口回老家养胎，实际在城郊租了间房子。在云城市区没有亲人的她怀孕七个月时摔了一跤，不得已联系了我。
楚芳菲从手包里取出一个绒布小袋，倒出一枚纯金长命锁。
锁片正面刻着长命富贵，背面是小小的二字。
我本想送这个当出生礼，但你母亲拒绝了。楚芳菲将长命锁放在林奕暖掌心。
她说孩子已经送回老家，取名——仰慕明耀辉的意思。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她是不想你卷入这一切的纷争。
林奕暖盯着长命锁上自己的原名，金属冰冷却烫得她眼眶发热。
楚晔辰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手腕，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所以，明耀辉是我父亲。林奕暖机械地重复着，突然笑出声，明薇蔷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在缅北的水牢被电击更令她窒息。
她恨了这么久的人，竟与她血脉相连。
那些针对明薇蔷的复仇计划，那些午夜梦回时的诅咒，此刻全都扭曲成了荒谬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