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转过来时,我手里的热面碗差点摔在地上。
她的眉眼像赵敏挑眉时的傲气,唇角是周芷若抄经时抿唇的温柔,眼尾又浮着小昭替我补衣时垂眸的清冷——这张脸我从未见过,却比照镜子还熟悉,仿佛江湖里所有我在意的温度,都在这张脸上融成了一炉暖汤。
新江湖,开业了。她的声音像极了娘亲揉面时哼的小调,尾音轻得像飘在汤上的葱花。
可话音未落,我掌心的面汤突然滚烫起来,碗底传来灼烧感。
我低头一看,汤面竟翻涌成两重水镜:左边是赵敏站在敦煌关隘,她手里的星图正片片崩裂,原本跟着她走商路的驼队,此刻眼里全是冷光,腰间佩刀的红绸被风撕成碎片;右边是周芷若盘坐在峨眉金顶,暴雨梨花针从她袖中狂涌而出,每根针都钉在武馆的廊柱上,那些本该在院里练剑的小师妹们,此刻成了浮在半空的数据光点,身体正被针上的寒芒一点点碾碎。
我喉间发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两重画面我再熟悉不过——赵敏的商队是连接西域三十国的命脉,周芷若的武馆收的都是市井里想靠功夫护家人周全的姑娘。
可现在,她们的正在被系统残念反向吞噬,就像被恶鬼啃食的灯芯,再晚一步,商路会断成血海,武馆会变成死城。
我猛地将面碗扣在祖师堂前的青石板上。
面汤溅开的瞬间,我运起价值感知探入余温,指尖触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气——是娘亲!
当年她在光明顶砌反炖炉时,特意在砖缝里埋了半把晒干的葱花,说情火引要靠人间烟火养着,没想到现在成了线头。
我闭着眼逆着这缕烟火往上溯,意识里突然炸开刺目的蓝光——静迦的残躯正裹在初代教主的伦理密钥里,左边缠着灭绝师太的残魂,右边绞着商路千年的执念,像条两头吃人的蛇,正顺着赵敏和周芷若的意识节点啃噬。
静玄!我拍响堂前铜铃。
脚步声从廊下传来,静玄跪得笔直,暴雨梨花针在她指尖嗡嗡颤动,教主唤我?她的声音像敲在冰上,可我看见她腕间的佛珠——那是周芷若亲手编的,此刻正被她攥得变了形。
你师父说要净化非法传承,我扯下腰间母亲留下的油纸,按在她掌心,可你知道灭绝师太当年烧的是什么吗?我催动信息感知,一段记忆顺着油纸钻进她识海:破庙的灶火里,灭绝举着张焦黑的纸,纸上还能看清二字,她哭着说阿朱,姐护不住你练这功,就替你烧了。
静玄的指尖突然抖得厉害,暴雨梨花针掉在地上,针尖沁出一滴血——她终于明白,自己守了十年的,不过是灭绝师太没说出口的悔。
当夜我钻进光明顶的老膳房。
这屋子还是娘亲在时的模样,灶台上的豁口是我十岁时偷拿面杖磕的,梁上挂的红辣椒串,是小昭去年中秋晒的。
我架起那口祖传的青铜锅,水烧得咕嘟响时,往里面下了三把细面——一碗给赵敏,一碗给周芷若,一碗...留给我自己。
去告诉她们,我把三碗面分别装进粗陶碗,对静玄说,这不是命令,是饭局。
谁来吃,谁才算还活着。静玄捧着面碗出门时,我看见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佛珠在她腕间晃出细碎的光。
敦煌关隘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赵敏脸上。
她正攥着崩裂的星图,突然闻到一缕面香——是从商队末尾的面摊飘来的。
那老头她记得,是个总说客官再来碗面的和善人,此刻却举着碗阳春面,汤里浮着几个字:你还记得第一碗面谁给你?赵敏的呼吸突然一滞。
七岁那年,她跟着乳母逃到大都,是巷口的面摊大娘给她盛了碗面,汤里埋着半块煎蛋,说姑娘家,胃暖了心才暖。
她猛地抬头,星图在掌心碎成星屑,那些原本木然的商队伙计,此刻都摸着肚子喊,有人甚至掏出怀里的胡饼,分给旁边的陌生人。
同一时刻,峨眉金顶的月光照在周芷若脸上。
她正盯着失控的暴雨梨花针,突然看见案头多了碗面,热气里浮起个模糊的身影——是她娘。
小时候家里穷,娘总把仅有的半块肉埋在她碗底,自己喝面汤,说阿若练剑费力气。
周芷若的指尖颤了颤,暴雨梨花针突然调转方向,地扎进她左肩。
血珠渗出来时,她却笑了,因为那些被钉住的数据光点,正一点点变回小师妹们的模样,有人哭着扑进她怀里,说师姐,疼。
两道真气长虹划破夜空。
赵敏踩着商队的驼峰跃上来,发间的珍珠被风吹得乱颤;周芷若踏着峨眉的云头落下来,左肩的血渗在月白道袍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她们站在膳房屋顶,目光相撞的刹那,我看见两团光在她们心口亮起,金红交织,像两簇要烧穿夜空的火。
你们以为我在争权?我掀开锅盖,热气腾起来,模糊了她们的脸,我在等你们回来吃饭。
话音刚落,地脉深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静迦的黑影从地底钻出来,她的身体半是数据半是血肉,双臂展开时,赵敏和周芷若刚聚起的真气竟像被磁铁吸住般,往她心口钻。
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磨,双核已归我,新神当立。
月光下,她胸口的玉符闪着冷光——和我腰间的地脉锚点一模一样,是反炖炉的另一半钥匙。
空中突然浮现一行古字,像是用鲜血写的:师徒契约,唯血可启——张无忌,你可有资格,做她们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