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圣所能量场的庇护，熟悉的压抑感再次包裹上来。中继区上层的通道比下面更加宽阔，但破败感也更强。许多照明设施彻底损坏，只有能量管道缝隙中泄露出的幽蓝光芒，勉强勾勒出巨大空间的轮廓。空气不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仿佛热量都被某种东西吸走了。
巴顿打头，手持加装了强光手电的能量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阿灼走在中段，努力维持着体内能量的稳定循环，同时将感知尽可能集中在周琳指示的方向。周琳落在最后，脸色比在圣所时更加苍白，她紧闭双眼，大部分心神都用于追踪那股强烈而凝聚的“空洞感”导航。
“它在移动……”周琳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很缓慢……但确实在改变位置……就在前面那片废弃的‘能量缓冲池’区域。”
能量缓冲池，是尖塔用于平抑能量洪流峰值波动的巨型设施，由一系列相互连接的巨大池体和复杂的调节阀门构成。由于护盾系统长期过载，这些缓冲池大多已经废弃或损坏，成为了尖塔内部巨大的、充满不稳定能量的空洞地带。
随着他们的靠近，阿灼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不仅仅是一个“空洞”，更像是一个具有微弱引力的漩涡，在不断地拉扯、吞噬着周围环境中游离的能量、光线，甚至……声音。他们越是靠近，周围环境就越是寂静，连脚步声和呼吸声都仿佛被吸走了一部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背景音。
“小心，”巴顿压低声音，“感觉不对劲。”
他们抵达了缓冲池区域的入口——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合金拱门。门内是一片广阔的黑暗，只有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废弃池体结构的轮廓，以及……一种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极其黯淡的暗紫色光芒。
周琳猛地停下脚步，捂住额头，身体微微摇晃。“就是这里……‘空洞’的源头……它……它好像知道我们来了……”
阿灼凝神望去，在他的能量感知中，前方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被一种粘稠、冰冷的负面信息集合体所填充。它由无数“影”的碎片汇聚而成，不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形成了一种初级的、混乱的集体意识，充满了饥饿、怨恨以及对一切有序存在的排斥。
就在这时，那片黑暗蠕动了起来。
没有嘶吼，没有咆哮。从缓冲池的阴影中，缓缓“流淌”出一些东西。它们并非具体的生物形态，更像是具象化的黑暗。有的如同扭曲的影子，贴着地面和墙壁滑行；有的则像是由凝固的烟雾构成，不断变换着狰狞的轮廓；还有一些，则直接呈现出被它们吞噬掉的、残缺不全的委员会机器人或畸变体的模糊外形，如同被黑暗消化后吐出的残渣。
它们无声无息地涌来，所过之处，连幽蓝的能量微光都被彻底吞噬，只留下更深的黑暗。
“开火！”巴顿毫不犹豫地下令。
能量光束射入这些黑暗造物，效果却极其有限。光束仿佛被黑暗吸收了一般，只能让它们的形态略微波动、涣散，但很快又能重新凝聚。物理攻击更是如同击中粘稠的沥青，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
“它们对常规攻击抗性极高！”巴顿一边射击一边吼道，“阿灼！”
阿灼早已调动起“秩序”之力。他尝试像之前那样定义空间，划定界限。然而，这一次，他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这片区域的规则似乎已经被那聚合体的“虚无”领域所扭曲和压制，他的“秩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能激起微弱的涟漪，难以形成有效的壁垒。
“不行……它的‘场’太强了……我的力量被严重压制！”阿灼感到一阵无力，他的“秩序”在对方纯粹体量的“虚无”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周琳强忍着精神上的强烈不适，将感知聚焦于那片暗紫色光芒闪烁的核心区域。“核心……在那个方向！必须攻击核心！这些黑暗造物只是它延伸出来的……触须！”
巴顿立刻改变战术。“掩护阿灼！向核心区域推进！”
他和周琳集中火力，试图在无声涌来的黑暗潮水中撕开一道缺口。能量爆炸的光芒在黑暗中短暂闪耀，却又迅速被吞没。推进速度极其缓慢，而且那些黑暗造物似乎无穷无尽。
更糟糕的是，阿灼感觉到，那聚合体的意识似乎锁定了他。一股冰冷、粘稠的意念试图钻入他的脑海，不是低语，而是一种直接的、针对他“秩序”核心的**侵蚀**与**否定**。
“秩序……是枷锁……是虚妄……”
“融入虚无……归于永恒的死寂……”
“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这些意念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的概念冲击，动摇着他的信念，放大着他内心的疲惫与无力感。他手臂上的晶体纹路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阿灼！守住心神！”巴顿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大声提醒，同时用更猛烈的火力试图吸引聚合体的注意。
阿灼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他看向身旁奋力作战的巴顿和周琳，看向身后那遥远的、代表着圣所和希望的方向。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整个“虚无”领域，而是将所有的“秩序”之力，所有的意志，全部收束，凝聚于指尖。目标，直指周琳感知中的那个暗紫色核心！
这不是范围性的定义，而是将自身化作一枚最纯粹的“秩序”子弹，进行一场孤注一掷的点对点穿透！
他将钥石紧紧握在掌心，汲取着其中最后一点与盖亚同源的力量，然后，猛地将手指向前方黑暗的最深处！
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刺穿一切虚妄的**纯白光线**，从他指尖迸发而出，无视了沿途试图阻挡的黑暗造物，如同曙光穿透永夜，笔直地射向那片暗紫色光芒的核心！
“嗤——！”
仿佛烧红的铁条插入冰水，一声尖锐到超越听觉范畴的嘶鸣，从黑暗核心处爆发出来！
整个缓冲池区域的黑暗剧烈地翻腾、收缩！那些涌动的黑暗造物动作齐齐一滞，然后如同失去支撑般开始溃散、蒸发！
暗紫色的核心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其散发出的“虚无”场域也随之剧烈波动，出现了明显的削弱！
“有效！”周琳惊喜地喊道。
然而，阿灼在发出这一击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巴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核心……还没……摧毁……”阿灼虚弱地说道，他能感觉到，那聚合体的核心虽然受创，但并未完全瓦解，反而散发出一种更加疯狂、更加危险的波动。
“剩下的交给我们！”巴顿将阿灼交给周琳照顾，端起步枪，眼神锐利地望向那片因核心受创而暂时变得稀薄的黑暗，“趁现在，推进！彻底解决它！”
黑暗的潮水暂时退去，通往核心的道路若隐若现。
但谁都知道，受伤的野兽，往往最为危险。
最终的清除，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