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耀禅师坐在伏魔杵面前,面前放了两个酒瓶子,他的身上空空荡荡,一点真气都没了。
自从萧惊鸿说了一句话后离开,他心里就憋上了劲儿,毕竟,修行这么多年,普耀禅师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年轻的一句话就轻易认为伏魔杵能听懂人话。
但是在几个时辰后的现在,十几篇经文诵读完毕,真气荡然无存了三次后,普耀禅师平静了下来。
两瓶酒下肚,再高深的修养也扛不住那有点想散德行的冲动,普耀禅师嘴巴嘟嘟囔囔,不知道是在念诵经文还是在骂街。
过了良久,他忽然长叹一声,对着伏魔杵说道,“伏魔杵啊伏魔杵,你如果不能在听到经文后现出佛像金身,我带你回佛光寺却又如何向住持交待呢?”说完,他拿起伏魔杵,将伏魔杵放在左手手心,右手轻轻抚摸,在太阳下晒了几个时辰的伏魔杵身上滚烫烫的,普耀禅师忽然回忆起几百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他还未曾出家,仍是黄家最看好的也是最有出息的孩子,五岁能出口成章,八岁能吟诗作赋,十岁跟了自己的师父‘琴剑双绝凤无双’,一年筑基,三年金丹,就连师祖都对自己另眼相看,同门中同龄者更是对自己仰慕不已。
十七岁那年情窦初开,竟发现自己一缕情丝被牢牢拴在师父的身上,自己每日夜里都受到内心的煎熬,修行境界不进反退,从金丹巅峰竟跌落到金丹中期,师父发现后没有责怪自己,反而教自己琴艺,却不曾想,这让十七岁的自己更加惶恐不安。
待得十八岁,自己在一日夜里撞破师祖和师父的私情,大惊之下如冰水淋头,站在括苍山玉竹峰顶痛哭失声,哭完后什么东西都没拿,只身下山。
自己不敢回家,在江湖流浪,在那时候的东林国小镇打零工度日。直到遇到在修苦行的慧圆和尚,自己第二位师父。
苦行僧只化缘,那一日自己舍了饭给慧圆和尚后转身要走,慧圆却叫住了自己,说道,“少年你与佛门有缘,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寺修行?”
自己摇了摇头,说道,“我六根不净,恐污了佛门圣地。”
慧圆说道,“佛门哪来什么圣地,不过是一清净处罢了,但那寺庙每日有饭吃,而且安静悠闲,你要不要去住几天看看?”
“有饭吃你还出来化缘?”
“我选的乃是苦修,本就是在世间游历,化缘自然也是正常之事。”
“还可以自己选的吗?”
“可以啊,例如我们佛门还有一门‘闭口禅’,我师兄都已经修了三十多年了,从未开过口。”
自己一听来了兴趣,想着自己当这小厮每日里都是招呼前后,假如能够不说话该有多好啊。自己问慧圆说道,“真的可以去吗?”
“自然可以的,不过要和我走两年人间路,你可愿意?”
“可以不说话吗?”
“自然可以。”
“好。”
自己就这样跟着慧圆在人世间走了两年,直到两年之后回到寺中。自己心结难解,剃度出家,这一晃已经七百多年了。
想到这里,他才惊觉,为什么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事情在今日被翻了出来?
普耀这时候看向伏魔杵,低声说道,“难道,你还能看到心魔不成?”
伏魔杵忽然一动,一尊金色佛像显现出来,双手结了‘说法印’,下一秒,右手轻轻放在了普耀的头顶,普耀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天灵盖透体而下,自己枯竭的真气被瞬间补满,急忙双手合十对佛像拜了下去,那佛像泰然受了他一礼,然后右手收回,竖在嘴边,竟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普耀心领神会,合十说道,“小僧谨遵法旨,不会再念经给你听了。”
金色佛像仿佛笑了,慢慢散去。
普耀禅师长身而起,口念一声‘阿弥陀佛’后,收了无相金刚伏魔杵找燕灵宵去了。
叶知秋和连芯回到了屋里,连芯低声说道,“相公,我还是有点担心。”
叶知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要是玉儿在,以她的性子,她就巴不得我赶紧吃了才好。”
“那个小丫头小孩心性嘛,你是我们相公,我怎么都得护着你先。”
叶知秋心下感动,轻轻吻了她一口,说道,“我就在床上行功,你就在屋里看着我,如果有什么不对就出去叫人吧。”
连芯小手都有点颤,紧紧抓着自己衣服下摆,用力点了点头。
叶知秋坐到床上,拿出那枚金色丹药,那金色丹药光芒四射,将整个房间都照得透亮,他不再犹豫,一口将它吞了下去,然后闭上了双目,静待那金色丹药起效。
金色丹药一入叶知秋的口,没有像黑玉牌牌那样出现在丹田,而是化作一股金色的液体顺着叶知秋的口到了他的腹中,不同的是,这金色液体仿佛无有穷尽一般,竟开始渗透到叶知秋的经脉之中,然后随着经脉运行,如奔腾的江水一般冲入了叶知秋的丹海。
叶知秋的丹海初时并没有当一回事,来多少金色液体就接受多少,丹海也没有变化出鱼鸟之类的东西,但随着金色液体越来越多,丹海被那金色液体弄得越来越稠,叶知秋的元婴才发现有问题,可丹海这时候却连什么都变化不出来了。
叶知秋的元婴一手擎着青色金丹,一手擎着红色金丹,黑色金丹顶在头顶,将蓝色金丹释放入丹海之中,想减缓金色液体搅动丹海的频率,但那金色液体仿佛对金丹的威力毫不在意,仍然不停涌入。
叶知秋的元婴没办法,只好将黑色金丹放进丹海,想把金色液体用黑色金丹过滤一遍,但黑色金丹进入丹海之后竟被那金色液体包裹了起来,丹海的海面不停地上涨,元婴现在已经到了丹田的边缘,丹海就在脚下,但金色的液体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叶知秋的元婴将青色金丹化作长剑,朝丹海劈了下去。
但丹海本就是叶知秋之物,青气入海,真如丢了点空气一般,甚至还有金色的鱼儿跃出水面一口吞掉的事情发生,叶知秋元婴彻底傻了眼,看看左手的红色金丹,只能也丢了下去。
红色金丹入海,那金色丹海仿佛异常开心,红色金丹瞬间不见,叶知秋的元婴无助地看着丹海继续上升,那海水已经到了腰间,他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连芯的元婴忽然出现在他的丹海之内,拉住了他的元婴,二人瞬间出现在连芯的丹田之中,这里空空荡荡的,两个元婴刚刚喘了口气,忽然金色液体从连芯的经脉中涌了进来,两人一看,心想完蛋。
两个元婴只能坐在空中,直到金色液体将他们彻底包裹了起来。两个元婴脸色悲戚,仿佛都在等待死亡的降临一般,紧紧抱在了一起。
当金色液体包裹住两人后,两人忽然发现,在这丹海之中,竟然毫无气闷的感觉,依然可以自由呼吸。
二人元婴顺势就在这金色丹海中游弋了起来。
过了不久,金色液体终于停止了涌入,但是叶知秋的丹海却蔓延到了连芯这边。
叶知秋看连芯这边空间比自己丹田小了太多,又拉着连芯回到了自己的丹田之中。
在这里,丹海则有的地方热有的地方凉,二人索性不管不顾玩了起来。
等到二人丹田的丹海变成一样的之后,忽然丹海停止了一切动作,就是仿佛忽然时间静止一般地停了下来。
下一秒,丹海开始旋转了起来,每一次旋转都仿佛甩出了一些金色的水滴,两个元婴被旋涡带着四处飘荡,毫无办法。
过了没一会儿,忽然叶知秋的丹田巨震,那旋涡竟然变大了,也将丹田撑大了几分,之后又大,再大,一整个丹田到最后大了三倍不止。
二人元婴这才找到机会飞上空中看着脚下那个巨大的金色旋涡。
这巨大的金色旋涡越转越快,到最后,整个丹田就中间旋涡正中是空间,边上全是金色丹海。
叶知秋拉着连芯去了连芯的丹田,发现她那边也是如此。
等他们再回到叶知秋丹田的时候,丹海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二人长出一口气,等待丹海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丹海恢复到了平静的模样,两人喜笑颜开,心想终于挺过去了。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金环从水中冒了出来,将两个元婴套在了正中。
这个巨大的金环就像是一个圆盘挖了个洞,看起来很厚重,就这么从海中升起,然后竖在了叶知秋的丹田之中,丹海之上。
叶知秋拉着连芯绕着金环转了一圈,发现这金环外面悬浮着九颗金色星星。
叶知秋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拉着连芯回到她的丹田之内,只见她的丹田也大了几倍,然后一个金环竖在她丹田之中,丹海之上,那金环外面也悬浮着九颗金色星星。
二人想的是同一件事情,两个小元婴瞠目结舌地看着对方……
‘轰’的一声,叶知秋终于恢复神识,回到本体,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躺在了床上,身子上面趴着连芯,连芯正抬起头,也是醒了过来。
二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妖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