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气氛有些凝固。
秦淮茹站在傻柱面前,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是她百试不爽的武器。
“傻柱,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可……可你也不能拿棒梗他们撒气啊。”
她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委屈,
“他们还是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东旭那点工资,养活一大家子,实在是……捉襟见肘。”
傻柱坐在板凳上,看着秦淮茹这熟练的表演,心里却没像往常那样泛起怜惜,反而觉得腻歪。
这些年,他接济贾家,图什么?
图秦淮茹这个人?
还是图易中海嘴里那点“好名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秦淮茹,你这话说的。”
傻柱抬起眼皮,语气里没了往日的热络,
“棒梗是孩子,但他姓贾,不姓何。
“他有爹,有妈,还有个整天盘算着吃肉的奶奶。”
“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外人来操心了?”
秦淮茹一愣,傻柱这话,可从未说得这么直白过。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傻柱自嘲地笑了笑,
“我以前是傻。”
“我问你,贾东旭一个月三十八块六,不算少吧?”
怎么就养不活你们了?
你们家天天揭不开锅,钱呢?粮呢?都让耗子叼走了?”
这话戳到了秦淮茹的痛处。
贾东旭的工资,大半都捏在贾张氏手里,美其名曰“攒着给棒梗娶媳妇”,平日里买粮买菜,抠抠搜搜,全指望着她秦淮茹去外面化缘。
她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傻柱,你明知道我婆婆那个人……我手里哪有钱啊。”
傻柱站起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那是你们家的事。”
“我今天累了,没带饭盒。你回吧。”
秦淮茹急了,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傻柱身上,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傻柱,算我求你。
哪怕……哪怕给点窝头也行。
棒梗晚上嚷嚷着饿……”
傻柱看着她,心里一阵烦躁。
他走到墙角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两个冷冰冰的棒子面窝头,塞到秦淮茹手里。
“就这个,爱要不要。”
秦淮茹捧着那两个粗粝的窝头,手在颤抖。
这和她预想的红烧肉、炒鸡蛋,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她想把窝头扔回去,可一想到家里贾张氏的
脸色和棒梗的哭闹,她只能忍下这口气,捏着窝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傻柱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有点解气,又有点空落落的。
秦淮茹刚进家门,贾张氏就从炕上弹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肉呢?
傻柱带回来的好菜呢?”
秦淮茹面无表情地将那两个窝头,“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就这个。”
贾张氏一看,那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秦淮茹!你糊弄鬼呢!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让你去拿肉,你拿两个猪都不吃的玩意儿回来?”
棒梗也凑了过来,一看是窝头,小嘴一撇,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不吃窝头!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这哭声,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秦淮茹紧绷的神经。
往日里那个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秦淮茹,在这一刻,又消失了。
“你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
秦淮茹猛地一拍桌子,那两个窝头都震得跳了一下。
她双眼赤红,瞪着贾张氏,
“傻柱他没带饭盒,你要我怎么给你变出来?
我给你凭空变一盘红烧肉出来吗!”
贾张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一屁股坐回了炕沿上。
桌边的棒梗还在扯着嗓子嚎:
“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秦淮茹转过头,目光射向自己的儿子,手高高扬起,
“你再给我嚷嚷一句!”
“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死你!”
棒梗看着秦淮茹狰狞的脸,吓得连抽噎都忘了,小身子一抖一抖的,愣是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贾张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多年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反了!反了!你敢跟我拍桌子,还敢吓唬我大孙子!”
她扯开嗓子,准备召唤自己的儿子来撑腰,
“贾东旭!贾东旭你死哪儿去了!你快来看看你媳妇,她要翻天了!”
“你叫唤什么?”
秦淮茹慢慢直起身子,目光从贾张氏的脸上,缓缓移到自己那双因为常年做活而粗糙不堪的手上,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和冰冷。
秦淮茹抬起眼,再次直视着贾张氏,
“叫他来干什么?”
“叫他来跟你一起骂我,说我没本事,连个饭盒都要不来?
还是叫他来打我一顿,给你老人家出出气?”
她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桌上那两个冰冷的窝头。
“这是我豁出脸皮换来的,在你眼里,连猪食都不如!”
“你天天喊着要吃肉,棒梗也要吃肉。
好啊,钱呢?肉票呢?
贾东旭一个月三十八块六的工资,你一分不少地攥在手里,你拿出来啊!
你去供销社买啊!你去啊!”
“别说肉了,家里还有多少棒子面,你心里没数吗?
这个月的定量粮,还够吃几天,你不知道吗?
你除了坐在炕上张嘴等着吃,你还知道什么!”
秦淮茹越说越激动,积攒了多年的辛酸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傻柱?你当傻柱是什么?”
是你家开的饭馆,还是欠了咱们贾家的?
他凭什么就得天天把饭盒给咱们?
就凭我长得好看?还是凭你脸大?”
“我为了这个家,在外面陪笑脸,说好话,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都忍了。
你呢?你除了会骂我,还会干什么?
今儿嫌白菜没油水,明儿嫌窝头喇嗓子。
“你以为你是谁?宫里的老佛爷吗?瞅瞅现在哪年了,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这一连串如同炮仗般的话,把贾张氏炸得晕头转向,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那点战斗力,在彻底撕破脸皮、不顾一切的秦淮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我……我……”
贾张氏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棒梗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家里最厉害的不是奶奶,而是平时不声不响的妈妈。
许久,秦淮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慢慢平复了呼吸。
她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窝头,面无表情地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递给棒梗。
“吃。”
棒梗怯生生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炕上失魂落魄的贾张氏,犹豫着不敢接。
“吃!”
秦淮茹又说了一遍,语气严肃。
棒梗一哆嗦,赶紧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着,连渣子都不敢掉。
秦淮茹自己拿着剩下那半个窝头,就着凉水,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那窝头又干又硬,剌得她嗓子生疼,可她却觉得,这是她嫁到贾家以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