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午门,上阳宫的大明殿映入眼帘,殿顶的鸱吻高达丈余,殿内的十二根盘龙柱由整根楠木雕刻而成,龙鳞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
“这大明殿的地基,往下挖了三丈,埋了三十丈长的柏木桩,再灌上铁水,就算地震也动不了分毫。”
赵德全指着殿角的铜鹤:“那对铜鹤里藏着机关,能测出风向,战时可用来观测敌军动向。”
白洛恒走到殿外的丹陛上,眺望全城。东西两市的坊墙整齐划一,民居的院落方方正正,护城河像一条碧绿的带子绕着城墙,河面上的石桥横跨南北……
他忽然想起建安城拥挤的街巷、低矮的房屋,以及每逢雨季便泥泞不堪的土路,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古都就是古都,就是要比那偏僻的建安城气派不少……
“赵卿,你立了大功。”
白洛恒转身,目光落在赵德全鬓角的白发上:“这三年,辛苦你了。”
赵德全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臣不敢居功!都是陛下圣明,百姓出力!修城时,多少百姓自带干粮来帮忙,说‘为了子孙后代,累点不算啥’……”
白洛恒扶起他,声音有些哽咽:“朕记住了。传旨下去,凡参与修城的工匠、民夫,每户赏粮十石、布两匹,免除三年赋税。”
回到建安城后,白洛恒立刻召集文武百官,宣布迁都事宜:“平襄城已竣工,朕决定于隆宣五年九月初三正式迁都,定名‘御京城’。即日起,各部开始清点文书、档案,后宫开始收拾仪仗、器物,务必在三个月内准备妥当。”
殿内一片哗然,反对的声音却比三年前小了太多。
萧澈出列奏道:“陛下,迁都乃国之大事,需钦天监选个吉日,再昭告天下,让百姓知晓。”
“吉日已定,就是九月初三。”
白洛恒看向钦天监监正:“你只需昭告天下,说御京城乃天选之地,迁都之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钦天监监正连忙躬身领命。
消息传出,建安城的官员起初有些不舍,毕竟世代居住于此,但想到御京城更宽敞的房屋、更平整的街道,以及离北疆更近、更安全的位置,便都开始收拾行囊。
商户们盘算着在御京城的东西市抢占好位置,工匠们琢磨着如何在新都城施展手艺,连孩子们都兴奋地谈论着御京城那只巨大的铜凤。
暮色漫过建安城的宫墙时,白洛恒踏着最后一缕霞光走进乾宁宫。
殿内烛火已燃起,裴嫣坐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那,神情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白洛恒解下朝服玉带,随手递给内侍,走到她身边时,才发现她眼底藏着一丝怅然。
裴嫣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三个月后,这里就要空了。”
白洛恒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腹:“你是不是不喜欢迁都?若是有顾虑,不妨跟朕说。”
“不是的。”裴嫣轻轻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御京城地势险要,利于国本,臣妾明白迁都的道理。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裴府的方向:“自前朝时起,裴家就在建安扎根,算到如今,已有三百年了。祖父曾说,裴家的祠堂里,每一块碑石都刻着建安的雨水。如今要离开,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白洛恒沉默片刻。他想起当年初遇裴嫣时,她还是建安城里的世家贵女……
“是朕疏忽了。”
他揽过裴嫣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朕知道这很难。但你看乾儿、玉儿和诚儿,他们将来要守的江山,不能只困在建安这一隅之地。御京城扼守南北,能护他们一世安稳,也能让大周的基业传得更久。”
裴嫣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陛下,迁都之前,我们能不能……回周王府住几天?”
白洛恒一怔,随即笑了:“你也想回去看看?”
“嗯。”裴嫣眼中泛起光亮。
“想带孩子们去看看你当年读书的书房,看看那座凉亭。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旧物件。”
“好。”
白洛恒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朕也正想回去走走。再说,那处府邸,朕早已让人重新修葺过,还为它改了个名字。”
“哦?改了什么名字?”裴嫣好奇地问。
“明日去了,你便知道了。”白洛恒故意卖了个关子,眼底却藏着温柔。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驶出皇宫,载着白洛恒、裴嫣和三个孩子,以及几名贴身内侍婢女,缓缓驶向城南的那处府邸。
马车驶过熟悉的街巷,白乾扒着车窗,兴奋地指着路边的糖画摊:“娘亲,你看!跟上次一样的糖老虎!”
白玉也跟着拍手:“我要糖凤凰!”
裴嫣笑着应下,目光却被街角的老槐树吸引,当年她常在这里等白洛恒从朝廷回来,那时的他独揽大权,她也总在背地里担心这一日上朝会遭到清洗,从此再不返回,树影斑驳里,藏着数不清的低语。
马车在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下,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新制的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兴周府”。
笔力遒劲,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正是白洛恒的亲笔。
“兴周府?”裴嫣轻声念着,眼中闪过了然。
“陛下是想让这里,成为大周兴盛的起点?”
“正是。”白洛恒牵着她的手走进府门。
“这里是朕龙潜之地,当年我被驱赶出晋安公主府,走投无路之下,来到了这处偏静的府邸,却没想到,给了我机遇,当时的他还叫周廷中,叫‘兴周’,既念旧,也寄望将来。”
府内的景致既熟悉又陌生。
当年的碎石路被换成了青石板,书房的窗棂重新漆过,自白洛恒登基之后,早就将这里改成了兴周府,在当时还没有迁都想法的情况下,他甚至还想以后要到这里来办公……
“爹爹,这里好大!”白乾挣脱乳母的手,冲进庭院,指着廊下的石凳。
“娘亲,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吃点心?”
“可以啊。”
裴嫣笑着追上去,看着儿子摸了摸廊柱上的雕花……
“这孩子,都跟他老师学习那么久了,没有一点人君的儒雅之样,反倒是个贪玩的蛮童……”
白洛恒笑着摇了摇头,走进书房,指尖拂过书架上的典籍,大多是当年的旧书,只是被重新装订过。他从书架最上层抽出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