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上的晨露还没被朝阳晒干,布囊里的旧课本突然发烫 —— 不是阳光晒的暖,是带着腐气的灼,纸页上淡去的黑痕竟重新浮现,像条苏醒的小蛇,顺着我的指缝往布囊外爬。灵虫们的绿光瞬间炸开,在头顶盘旋成警戒的光圈,连最胆小的那只都凑到笼边,对着老校舍的方向发出细碎的嗡鸣。
“是地下室!” 周玄的玄鸟杖猛地转向校舍后方,杖头蓝光穿透晨雾,在一片爬满枯藤的墙角凝聚成光点,“腐气是从地下冒的,比阁楼浓十倍,而且在流动 —— 他们没走,藏在下面!”
我们折返的脚步惊动了刚回值班室的赵老,老人拄着拐杖追出来时,手里攥着块褪色的校徽:“后生们,你们看这个!今早打扫操场时捡的,背面刻着那脏东西!” 校徽是铜制的,背面的 “戾” 字被腐气浸得发黑,边缘还粘着半片暗紫色丝线,和阁楼里的碎料一模一样。
“校舍底下有地下室?” 苏清月急翻《风物志》,指尖在 “校舍沿革” 页停住,“民国二十六年战乱时修的,说是防空用的,有东西两个拱形甬道,后来被废砖堵了!”
赵老点头的手都在颤:“对!西入口在储藏室后面,我爹当年参与修的,说里面全是明城砖,还刻着字!只是几十年没人敢进,去年暴雨冲开条缝,我听见里面有响动,还以为是老鼠……”
储藏室的木门一推开,腐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墙角果然有片塌陷的地面,废砖堆里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拱形甬道的轮廓在阴影里隐约可见,砖缝里渗着极淡的黑气。布囊里的铜算盘疯狂颤动,算珠 “嗒嗒” 声撞得人心慌,我摸出算盘攥在手里,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 这动静不是预警,是在和地下的地脉气呼应,像在给我们引路。
“小木跟着我,清月殿后,周玄断左。” 我把灵虫笼递回小木怀里,自己举着玄鸟杖折下的枝桠当火把,“甬道窄,遇敌先退,别硬拼。”
弯腰钻进甬道的瞬间,火把的光被吸得只剩豆大一点。砖墙上布满弹痕,有的深嵌着锈迹斑斑的弹头,有的裂成蛛网状,想来是当年战乱留下的痕迹。周玄的玄鸟杖在前方探路,蓝光扫过砖面时,几处刻着 “军政部制” 的铭文突然发亮,与清地皇陵的城砖铭文隐隐形成呼应。“是同一批官窑砖,地脉气能顺着砖缝走。” 他声音压得极低,“你听,有滴水声 —— 不对,是咒布吸水的声音!”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三十来平的地下室呈 U 字形展开,东西两侧各连着条岔路,地面干燥得反常,只有中央的石台上积着层黑灰。火把照过去时,石台上的东西让我攥紧了算盘:七八个陶罐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每个罐口都蒙着暗紫色咒布,布上的 “戾” 字正随着滴水声微微起伏,罐底渗出的腐气在地面汇成细流,顺着砖缝往校舍方向爬 —— 这是在引校钟的地脉气进罐!
“是‘聚气罐’!” 苏清月的典籍 “啪” 地合上,“典籍里写过,邪术组织用这东西偷地脉气,罐口的咒布浸了活人的血,能骗过地脉的灵性!” 她蹲下身摸了摸罐底的黑灰,指尖沾起细沙似的颗粒,“是校钟上的铜锈!他们昨晚根本没走,趁我们护钟时偷偷取了铜锈,想伪造地脉气引开我们!”
灵虫们突然集体炸毛,绿光直冲向东侧岔路。我刚举火把跟上,就见一道黑影从岔路深处窜出,玄色衣袍扫过墙角的铁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周玄的蓝光立刻缠上去,却被对方甩出的咒布挡开,布上的 “戾” 字遇光暴涨,竟烧起暗紫色的火焰。
“是内围余孽!” 我认出对方腰间的暗紫玉佩,和元地邪术师的戒指纹样同源,“别让他碰陶罐!”
小木突然把灵虫笼往地上一放,绿光瞬间铺满地下室,照得岔路尽头的轮廓无所遁形 —— 那里竟堆着十几个空陶罐,每个罐底都刻着不同的地名:“元地草原”“明地古堡”“清地皇陵”…… 最后一个空罐的刻痕还新鲜,赫然是 “望河堡堤坝”。
“你们坏了大人的事!” 邪术师的声音像揉碎的砂纸,他甩出三张咒布,分别缠向石台上的陶罐、周玄的玄鸟杖和小木的灵虫笼,“戾魂器差这最后一味气就能成,你们都得死在这!”
咒布刚碰到灵虫的绿光就 “滋滋” 冒烟,我趁机将铜算盘砸向石台 —— 算珠落地的瞬间,清地皇陵的桃叶气息突然从算盘里散出,与校钟的地脉气在空气中相撞,竟形成道无形的屏障,将陶罐牢牢护住。周玄的玄鸟杖趁机刺穿邪术师的衣袍,蓝光顺着伤口往里钻,对方痛得蜷缩在地,暗紫玉佩 “当啷” 落地,摔出里面藏着的羊皮纸。
苏清月立刻扑过去捡起羊皮纸,火把光照在纸上时,我们都倒吸一口冷气:上面画着完整的 “戾魂器” 图谱,核心位置标着 “地脉心汇”,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注解 —— 要集齐七个时代的地脉核心气,再用守护者的血献祭,就能炼制出操控地脉的邪器。最下方的落款是个扭曲的 “戾” 字,旁边画着望河堡堤坝的草图,标注着 “七月十五,水满之时取心”。
“还有同伙!” 邪术师突然狂笑,嘴角溢出黑血,“望河堡的人早就被我们买通了,你们去了也是送死!” 话音未落,他突然往西侧岔路扑去,那里竟藏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等戾魂器炼成,所有守护者都得……”
周玄的蓝光及时缠上他的脚踝,却只扯下片衣袍。通风口太小,我们追过去时,只看见邪术师的身影消失在墙外的芦苇丛,地上留着半块沾血的咒布,和望河堡的泥土。
小木蹲在通风口旁,灵虫们正对着外面的方向转圈:“他们往望河堡去了,气跑得好快!”
我捡起地上的暗紫玉佩,指尖能感受到里面残留的恶意,和元地、明地遇到的邪术师气息如出一辙。布囊里的旧课本突然发出轻响,纸页自动翻到 “民国防空地下室” 条目,赵老之前没说的注解露了出来:“都天庙地下室连通七处旧址,为军政部战时储物所用,后因咒气污染废弃。”
“原来他们早选好了据点。” 周玄用蓝光净化着石台上的陶罐,腐气遇光化作黑烟,“这地下室的地脉和校钟相连,他们想借防空洞的结构藏腐气,等我们离开再偷校钟 —— 幸好算盘预警及时。”
苏清月正用典籍压住燃烧的咒布,羊皮纸被她折好塞进怀里:“七月十五就是三天后,望河堡的老堤坝是清地地脉的水眼,他们肯定要在那天动手。” 她忽然指着陶罐底的刻痕,“你看,每个地名旁都有个小标记,和皇陵玉印上的纹路有点像 —— 他们可能早就盯上这些地脉核心了。”
我摸着砖墙上的弹痕,突然想起赵老说的 “战乱时修的地下室”。当年的军人在这里抵抗外敌,如今我们在这里守护地脉,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敌人,却守着同一片土地的安宁。布囊里的桃树叶、铜算盘、旧课本轻轻碰撞,像是在和地下室的地脉气对话,那些藏在砖缝里的勇气、刻在铭文里的坚守,此刻都成了我们的力量。
“先回去找赵老。” 我把空陶罐收进布囊,这些都是邪术组织的罪证,“得告诉他地下室的情况,还要让林老通知其他守旧址的人提防余孽同伙。”
顺着甬道往回走时,火把的光突然照到砖墙上的字迹,是用指甲刻的,模糊却有力:“守土有责,虽死不辞。” 看笔迹该是当年的士兵留下的,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五角星。周玄的蓝光扫过字迹,竟泛起淡淡的金光,和玄鸟杖的气息融在一起。
“这才是地脉真正的气。” 我轻声说,指尖划过那些刻痕,“不是邪术师偷得走的,是藏在人心底的。”
回到地面时,赵老正举着煤油灯在储藏室门口等我们,看见我们手里的玉佩和羊皮纸,老人的手都在抖:“这些恶人…… 当年战乱没毁了校舍,现在倒要毁了地脉!”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串钥匙,“这是地下室所有通风口的钥匙,当年我爹给我的,说要是有一天地脉出问题,就用它封了通风口!”
小木把那只留下的小灵虫抱过来,绿光落在钥匙上:“灵虫说钥匙上有好气,能挡住脏东西!”
我们帮赵老封死通风口时,朝阳已经爬得很高,把地下室的阴影彻底驱散。林老闻讯赶来,带来了更让人揪心的消息:安澜镇西头的老邮局昨晚丢了块民国邮政铜匾,匾上也有 “戾” 字标记 —— 邪术组织的余孽不止一个,他们在同时偷取民国旧址的地脉气。
“得兵分两路。” 周玄指着望河堡的方向,“清月带林老去通知各旧址的守护者,封死所有地脉核心;我们三个去望河堡,赶在七月十五前护住堤坝。”
苏清月点头,把典籍里的 “邪术组织条目” 撕下来递给我们:“这上面有破解聚气罐的方法,遇到危险就用桃树叶蘸露水洒在陶罐上,能暂时压制腐气。” 她又摸出那本旧课本,“这个也带着,上面的地脉气能和望河堡的水脉呼应。”
告别时,赵老把那块刻着 “劝学” 的校徽塞给我:“这是当年最优秀的学生留下的,说能护平安。你们去望河堡千万小心,要是…… 要是回不来,我帮你们守着校舍。”
我攥着校徽,指尖传来铜制的温热,和布囊里的玉佩形成鲜明对比。邪术师的恶意再浓,也敌不过这些藏在旧物里的念想 —— 校徽上的刻痕、砖墙上的字迹、守护者的钥匙,都是地脉最硬的铠甲。
走在往望河堡的铁轨上,布囊里的铜算盘不再颤动,反而发出沉稳的 “嗒嗒” 声,像是在计算着距离。灵虫们的绿光在头顶飞,玄鸟杖的蓝光顺着铁轨延伸,直指望河堡的方向。羊皮纸里的图谱还在发烫,却再也引不起我的恐惧 —— 因为我知道,我们不是在孤军奋战,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守护者,那些刻在土地上的信念,都在和我们一起往前走。
七月十五的水满之时越来越近,邪术组织的余孽还在暗处窥伺,但我握紧了手里的校徽和算盘,脚步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下一站,望河堡老堤坝,那里有河伯的渔船,有守堤人的灯笼,还有等着我们守护的水脉心。这场关于地脉的守护之战,我们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