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地集市的晨雾还没散,瓷器铺外的青石板上就沾了细碎的瓷粉,风一吹,混着茶馆飘来的龙井清香,落在我手背上,带着股子温润的凉。我攥着刚从老瓷匠那里换来的半块瓷土 —— 土色泛着淡青,是景德镇特有的 “高岭土”,老瓷匠说这土能 “吸燥气、稳心神”,方才在集市上追小偷时,我下意识把它揣进了布囊,此刻指尖捏着土块,忽然想起晋地煤矿里那袋能镇邪祟的煤精粉,心里隐隐有了些预感。
“陈大哥,你看他不动了!” 小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灵虫们的绿光此刻绷得紧紧的,围着一个缩在墙角的少年打转,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身上的粗布短打沾着泥污,怀里还抱着个刚偷来的青瓷瓶,瓶身上的缠枝莲纹被他攥得发白,可他的眼神却不对劲 —— 没有寻常小偷的慌乱,反而像蒙着一层灰,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连我们靠近都没反应。
周玄的玄鸟杖往前探了探,杖头的蓝光刚触到少年的衣角,就突然泛起涟漪,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是邪术。”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声音压得低,“不是鲁地那种迷心智的幻术,是更阴损的‘控魂术’—— 你看他脖颈后,有个淡黑色的印子,是邪术师留下的咒印,把他的神智锁在里面了。”
我蹲下身,轻轻撩开少年的衣领,果然见他后颈有个指甲盖大的黑印,印子边缘泛着暗红,像极了晋地煤精被污染时的雾气颜色。少年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冻着,怀里的青瓷瓶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却没碎 —— 是之前小木灵机一动,用绿光在瓶底垫了一层,此刻绿光还在瓶身绕着圈,像是在护着这易碎的瓷,也护着这被控制的少年。
“他不是坏孩子。” 苏清月从行囊里翻出《鲁地文脉与地脉考》,快速翻到控魂术的章节,指尖在 “以本土生机解外邪” 的批注上停住,“你看他怀里的饼,是昨天集市上张记馒头铺的,还没拆油纸 —— 他偷瓷瓶,可能不是为了自己,是被邪术师逼着要的。” 她指了指少年腰间的布囊,里面露出半块干硬的饼,边缘被咬得参差不齐,想来是饿了很久,却舍不得吃完。
我忽然想起秦地古道上,那个因没送完家书而滞留的驿卒张老栓,想起隋地古城里,被执念困住的守军李崇 —— 他们都不是恶人,只是被外力缠上,才成了世人眼中的 “异常”。眼前的少年,怕也是这样,或许是孤儿,或许是走投无路,才被邪术师盯上,用邪术控制着做坏事,就像齐地那只被捕捉的美人鱼,晋地那只被污染的煤精,都是被人利用的可怜人。
“他的手在动!” 小木突然喊道,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少年的手指在青石板上轻轻划着,像是在写什么,划得很慢,很用力,指甲缝里都渗了血,最后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 “瓷” 字,然后就没了力气,手指垂了下去,眼神里的灰又重了几分。
“是瓷窑。” 周玄突然开口,玄鸟杖的蓝光朝着集市西侧延伸,“邪术师的气息往瓷窑方向去了 —— 他控制这孩子偷瓷瓶,怕是想拿瓷瓶做什么手脚,宋地的瓷窑是地脉核心,要是瓷瓶被邪术污染,整个集市的地脉气都会滞涩。”
苏清月把典籍摊在地上,快速写下控魂术的解法:“需要用宋地的‘本土生机’—— 高岭土吸邪气,龙井茶水润神智,再加上人的善意,才能把咒印解开。之前净化煤精用的是晋地的煤末,唤醒李崇用的是隋地的脉石,这次得用宋地的东西,才能和他身上的邪术对冲。”
我从布囊里掏出那半块高岭土,又让小木去旁边的茶馆要了碗刚泡的龙井茶 —— 茶馆老板听说我们要救人,特意多放了些茶叶,还说 “这茶是今早刚采的,最能清心”。我把高岭土捏碎,混进茶水里,调成糊状,慢慢抹在少年后颈的黑印上,刚一碰到印子,少年就剧烈地抖了一下,黑印边缘的暗红像是被烫到一样,往后缩了缩,却又很快反扑回来,想把糊状的东西吞掉。
“他在抵抗邪术!” 小木蹲在少年面前,灵虫们的绿光落在少年的手背上,绿光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肤,少年的手指又动了动,这次划出了一个 “救” 字。苏清月赶紧翻出之前在唐地抄录的经文,轻声念了起来,经文声混着茶香,飘在少年耳边,他眼神里的灰似乎淡了些,不再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而是慢慢抬起头,看向小木手里的灵虫笼。
周玄的玄鸟杖轻轻点在少年的眉心,蓝光顺着眉心往下走,绕着后颈的黑印转了一圈,像一道屏障,把黑印困住:“他的神智在醒,再找个有‘人气’的东西 —— 比如百姓用过的瓷碗,或者孩子玩的瓷哨,越日常的东西,生机越足,越能帮他对抗邪术。”
周围渐渐围了些集市的百姓,之前被偷了瓷瓶的大娘挤进来,手里拿着个刚买的瓷碗,碗里还盛着热粥:“这碗我刚用开水烫过,干净,能帮上忙不?这孩子看着可怜,不是故意偷东西的。” 她把瓷碗递过来,又把粥放在少年面前,“饿了吧?先喝点粥,暖和暖和。”
少年的鼻子动了动,眼神里的灰又淡了些,他盯着粥碗,喉咙咽了咽,却还是没敢动 —— 邪术还在控制他,让他不敢接受别人的善意。我把瓷碗递到他手里,他的手很凉,却紧紧攥着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碗沿的热气飘在他脸上,他忽然眨了眨眼,一滴眼泪落在粥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邪术在松了!” 苏清月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我们看见少年后颈的黑印正在一点点变淡,暗红的边缘越来越模糊,高岭土和茶水的糊状物泛着淡青的光,把黑印里的邪气压了下去。周玄加大了玄鸟杖的蓝光,蓝光顺着黑印钻进去,少年突然闷哼一声,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的灰终于散了,露出了本该有的清亮,只是带着后怕和委屈。
“我…… 我不是故意偷东西的。” 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昨天在瓷窑旁边,有个黑衣人给了我一块饼,我吃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看见自己在偷东西,手不听使唤……” 他把怀里的干饼拿出来,递到我们面前,“这是我最后一块饼,我想留着找我娘,我娘说她去瓷窑做工了,让我在集市等她,可我等了半个月,都没等到……”
原来他是来寻娘的,却被邪术师盯上,用邪术控制着偷瓷瓶。周围的百姓听了,都叹了口气,之前被偷的大娘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别怕,大娘不怪你,等你娘回来了,大娘给你们做馒头吃。” 老瓷匠也挤过来说:“我在瓷窑做工,明天我带你去找你娘,瓷窑里的人我都认识,说不定你娘就在我那窑上。”
少年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他把偷来的青瓷瓶递还给大娘,又把手里的粥碗捧得紧紧的,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粥的热气把他的脸映得通红。灵虫们的绿光落在他的粥碗上,轻轻晃着,像是在为他高兴,小木也笑着递给他一颗糖:“这是唐地的糖,可甜了,吃了就不难过了。”
我摸了摸少年后颈的黑印,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红痕,像被蚊子叮过一样。高岭土和茶水的糊状物也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普通的泥团,周玄收起玄鸟杖,蓝光也恢复了平时的温和:“邪术解了,他身上的地脉气也顺了,就是还需要好好休息,别再被邪术师盯上。”
苏清月在典籍上补写:“宋地少年被邪术控,非本心恶,乃外力迫。以高岭土吸邪,龙井水润心,百姓善意助,方解控魂术 —— 地脉之安,不仅在器物之灵,更在人心之善,善念聚,则邪术散。”
夕阳西下时,我们把少年交给了老瓷匠,老瓷匠说会带他在瓷窑住下,帮他找娘,还教他做瓷器的手艺。集市上的百姓也凑了些干粮和碎银子,塞给少年,大娘还把那个青瓷瓶送给了他:“拿着吧,算是大娘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可不能再被人骗了。”
我们离开集市时,少年正跟着老瓷匠往瓷窑走,手里抱着青瓷瓶,回头朝我们挥手,灵虫们的绿光落在他的瓶身上,把缠枝莲纹映得格外亮。我摸了摸布囊里的高岭土,还有那碗没喝完的龙井茶,忽然明白:我们解的不仅是少年身上的邪术,更是邪术师想破坏人心的阴谋 —— 只要百姓们的善意还在,只要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还在,再阴损的邪术,也伤不了地脉,也毁不了家园。
宋地的集市渐渐安静下来,瓷器铺的灯一盏盏亮起,灯光透过瓷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人心的暖。周玄的玄鸟杖朝着瓷窑的方向,蓝光泛着温和的莹光,苏清月的典籍在行囊里轻轻躺着,小木的灵虫们在头顶欢快地飞着 —— 我们知道,邪术师还没找到,宋地的地脉还需要守护,但只要我们带着这份人心的善,带着 “守护” 的初心,就没有解不开的邪术,没有护不住的地脉。
晚风里的龙井茶香还在,瓷窑的烟火气也飘了过来,混在一起,格外安稳。我们的脚步朝着瓷窑的方向,慢慢走着,每一步,都离宋地的地脉更近,离人心的暖更近,也离下一个守护的故事,更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