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给黑风山寨的断壁残垣涂抹上一层黯淡而诡异的金红。
陆玄庭、陈诗淇带着周小满再次踏入这片死寂之地。风穿过空荡的窗洞和破损的门扉,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比上次来时更添了几分阴森。周小满下意识地攥紧了陈诗淇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紧张,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锈蚀兵器和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渍。
“分头找,仔细些。”陆玄庭声音低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感应灵力残余,它们被仓促遗弃,气息未绝。”
陈诗淇点了点头,指尖已然凝起一丝微光,小心地探查着。周小满也学着她的样子,努力感知着周围那不寻常的波动。
废弃的演武场一角,一堆看似杂乱的破铜烂铁下,陆玄庭率先有了发现。他挥手拂开覆盖物,一具魁梧的尸傀显露出来。它皮肤呈现出一种冷硬的青铜色泽,关节处包裹着类似金属的甲叶,即便失去了驱动,依旧散发着锐利而沉重的金铁之气。正是金属性尸傀。
几乎同时,陈诗淇在后山一处半塌的窑洞内,感应到厚重的土灵之力。拨开坍塌的土石,一具尸傀大半身子都与泥土岩石嵌合在一起,体表粗糙如同未经打磨的花岗岩,四肢粗壮得骇人,仿佛本就是这山体的一部分。这是土属性尸傀。
最后,在寨子边缘一株枯死的老槐树的巨大树洞里,周小满感觉到一股顽强的、带着枯槁生机的波动。她唤来两人,只见一具尸傀与虬结的树根几乎长在了一处,身体木质化的纹理清晰可见,一些细小的藤蔓甚至穿透了它的皮肉,在其上蜿蜒,透着一股邪异的生命力。这便是木属性尸傀。
陆玄庭手法娴熟,依次取出三张特制的符箓,口中念诵咒诀,指尖灵光依次点向三具尸傀的眉心。只见尸傀躯体上相应属性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旋即迅速黯淡、收敛,最终彻底化为死物,被分别收入了三个贴满禁制符咒的收尸袋中。
“金、土、木……齐了。”陆玄庭将收尸袋负于背上,语气并无喜悦,反而带着一丝凝重。
陈诗淇看着那三个不再动弹的袋子,轻轻叹了口气:“以活人炼傀,逆天而行,终是遗祸。”
三人不再停留,带着沉重的“收获”,迅速离开了这片被暮色彻底吞噬的废墟山寨。风声依旧,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惨烈与罪恶。
最后一抹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荒草蔓生的古道上,仿佛三道沉默的碑。空气中似乎还隐隐残留着那三具尸傀带来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风声穿过谷口,带来远处几声寒鸦的啼叫,更显空寂。
陆玄庭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那三个紧束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收尸袋,最终看向陈诗淇。她秀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倦怠与疏离,那是天性对阴邪死物本能的排斥。
“给我吧。”陆玄庭缓缓地伸出了他那修长而有力的手。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感。
“此等秽物,不宜由你久持。”他接着说道,语气坚定,似乎这是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有劳了。”陈诗淇连忙回应道,语气十分诚挚,“这些东西……实在令人不适。”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些所谓的“秽物”感到有些厌恶。听闻此言,她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没有丝毫推辞,迅速将三个收尸袋递了过去。
她天性属灵,亲近生机,对这些以邪法炼制的尸傀有着天生的厌恶与不适,一路行来,强忍着心头那股憋闷,此刻交由陆玄庭,顿觉周身都轻快了许多。
陆玄庭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收尸袋接了过来,直接丢进归元境地。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见他手臂一挥,收尸袋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那令人不安的气息也随着收尸袋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小满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不禁愣了一下。她瞪大眼睛,左瞧右瞧,却怎么也看不到那收尸袋的踪影。
“咦?这东西去哪儿了?”她惊讶地叫道,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陈诗琪站在周小满身旁,看到她如此惊奇的模样,不禁秀眉微蹙。她心里暗暗想道:“你咋早点不把这几个玩意收了?”要知道,她可是看到陆玄庭背着这收尸袋显得有些吃力,才主动接过手来的。
山寨之下,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荒草蔓生的古道上,仿佛三道沉默的碑。
风声穿过谷口,带来远处几声寒鸦的啼叫,更显空寂。陆玄庭停下脚步,转过身,玄色衣袍在晚风中微微拂动。他看向陈诗淇道:“便在此处分别吧。”他复又看向周小满,目光沉静:“此件事了,但风波未止。你带着她,一路务必谨慎。”
“我晓得。”陈诗淇颔首,感受到身边周小满依赖地靠着自己,她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冷的空气,驱散最后一点不适,“陆师兄接下来欲往何处?”
“先回宗门复命。”陆玄庭顿了顿,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三个月后,中州天衍城,‘论道大会’,届时我会和同门一同前往,到时候再见罢。”
他不需多说,陈诗淇已明了。中州论道大会,乃是修行界数年一度的盛事,届时各方势力云集,龙蛇混杂,正是探查消息、了结恩怨的漩涡中心。
“我记下了。”陈诗淇正色道,“三个月后,天衍城,必当前往与师兄汇合。”
陆玄庭微微点头,不再多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一直仰头看着他的周小满的发顶。
“听陈姐姐的话。”
说罢,他转身,不再有丝毫拖泥带水,玄色的身影背负着那沉重的秘密与责任,很快便融入了渐浓的暮色与山道曲折之中,再也看不见。
陈诗淇牵着周小满,站在原地望了片刻,直到那最后一点气息也消散在风里,才真正感觉周遭的空气彻底清净下来。
“陈姐姐,陆仙师要走了吗?”周小满小声问。
“他这是回师门呢。”陈诗淇收回目光,拉紧小满的手,语气轻快了些,“我们也回去吧。前路还长。”
夕阳彻底沉入山脊,天边只余下一片暗紫色的云霞。两人朝着与陆玄庭相反的方向,踏着渐起的夜雾,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