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暻单手持枪,臂膀稳如磐石,枪身笔直,枪尖微微颤动,散发着森然杀意,却凝而不发。他目光冷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跌坐在地、面色惨白如纸的刀疤。
整个山寨,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喊杀震天的喽啰们,全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动作僵在原地,脸上猖狂凶悍之色尽褪,只剩下惊惧与难以置信。他们最强的头领,那个如同疯虎般不可一世的刀疤爷,竟然……就这么败了?被人一枪挑飞兵刃,震翻在地,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不知是哪个小喽啰先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当啷”一声,手中的朴刀掉在了地上。
这声响如同一个信号。
紧接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长矛、腰刀、棍棒……各式兵器被纷纷抛弃,落在夯实的泥土地上。残存的山贼们面色惶恐,下意识地一步步后退,再无半分战意,有些人甚至已经两股战颤,几乎要跪伏下去。
负隅顽抗的下场显而易见。头领已被制住,对方又如此悍勇,再打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尚未散去,但喊杀声已然消失,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兵器落地的余音。时间来到卯时三刻,阳光穿过扬尘,照亮了一张张写满恐惧与绝望的脸庞。
王暻的枪尖依旧稳稳地指着刀疤的咽喉,但他目光扫过那些放弃抵抗的山贼,最终又落回面如死灰的刀疤脸上,眼神复杂,那蕴含着力道万钧的一枪,终究没有就此刺下去。
前寨广场上的厮杀声已然平息,只余下硝烟与血腥味混杂在空气中,尚未散尽。火把噼啪燃烧着,将场中景象照得忽明忽暗。
黑风寨的残匪已被缴械,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癞皮狗,瑟瑟发抖地蹲伏在角落,被手持兵刃、眼神锐利的清风寨弟兄们看守着。地上狼藉的尸首和破损的兵器已被快速清理到一旁,虽痕迹犹在,但秩序已然恢复。
通往寨后的山道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率先走出来的是樊无楹。他一身血污和尘土,发丝微乱,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手中陌刀并未归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侧身让开道路,身后,是一群相互搀扶、衣衫褴褛、面带惊惶与茫然的村民。他们大多步履蹒跚,男女老少皆有,显然在黑风寨吃了不少苦头,此刻重见天日,脸上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常威的背上伏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正是沈砚。沈砚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软软地趴在常威宽阔的背上,显然状况不佳。常威自己也是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额角滑落,每一步都踏得沉重,但托着沈砚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紧接着,周小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她的步伐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而她的身旁,正是她的父亲周老爹。周老爹的状况看起来并不太好,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身体也有些颤抖,似乎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惊吓和折磨。
周小满紧紧地搀扶着父亲,她那单薄的肩膀承受着父亲大半的重量,但她并没有丝毫的抱怨或不满。相反,她紧咬着下唇,小脸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支撑着父亲,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尽管如此艰难,周小满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人群。她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似乎在寻找着某个人。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王暻身上。当她看到王暻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时,她那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周小满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继续四处张望着,显然还在寻找另一个人——陆玄庭。与此同时,陈大牛也扶着他的妻子缓缓走来。他同样焦急地四处张望着,似乎也在寻找着陆玄庭的身影。
队伍末尾,则是那位县令公子郑公子。他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只是精神有些萎靡,锦袍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土,发冠也有些歪斜,脸上惊魂未定,被两名同样灰头土脸但还算镇定的家丁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护卫着,与周围那些真正受苦的村民显得格格不入。
这群人汇入前寨广场,使得原本肃杀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村民们看到那些被看押起来的山贼,眼中流露出恐惧与恨意,看到前来营救的清风寨众人,则又充满了感激与无助。
王暻目光扫过众人,在昏迷的沈砚和疲惫的常威身上略微停留,随即看向樊无楹,微微颔首,沉声道:“没事就好。”
樊无楹快步上前,低声道:“老大,人都救出来了,有几个乡亲受了伤,但不致命。沈砚是为了护着乡亲,刚才受了冲击,一直没醒。”
王暻眉头微蹙,目光再次落向常威背上的沈砚。
这时,那郑公子在家丁的簇拥下,也挤了过来,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倨傲:“这位……寨主?既然匪首已擒,此地不宜久留,是否应即刻护送本公子下山?”他的声音在这刚刚经历血火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王暻甚至没有看他,他一脸沉静而坚毅,对常威和樊无楹下令:“清点人数物资,救治伤者,准备撤离。”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将前寨所有的纷杂情绪和人员都纳入了有序的掌控之下。
清风寨的弟兄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收缴兵器,清点缴获,并将俘虏集中看管。王暻正与樊无楹、常威站在一处,低声商议着后续撤离以及这些俘虏和救出村民的安置事宜。清晨的阳光散去薄雾,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气氛虽仍紧绷,却已不似方才那般杀机四溢。
然而,就在这看似大局已定的时刻——突然来福隐约感到一阵心悸,他抬头看到角落里闪过一道幽光,作为经常使用弓弩的好手他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咻——!”
一道极其尖锐刁钻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广场侧翼一处堆放杂物的阴暗死角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