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前。许烬必须赶到火车站。前往上海的火车一旦发车,他为下一个目标准备的“地产投资顾问”身份,就要推迟至少三天才能落地。
拉杆箱的轮子在人行道上滚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声音很规律,却衬得周围更安静。许烬穿着刚从闲鱼上淘来的深灰色风衣,面料有点硬,刮得手腕发痒。鸭舌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
临时住处的钥匙已经还给了房东。伪造的“星耀mcN”公章和剩余的达人合作清单,被他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纸团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噗”声,像在跟“许明”这个身份告别——赵悦这个“猎物”已经处理完毕,所有与“许明”相关的痕迹,都该被彻底清除。你说,一个人要丢掉多少个身份,才能藏起自己的过去呢?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缴费提醒:“您母亲的透析费用已逾期三天,请尽快补缴,否则将影响后续治疗。”许烬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内侧的口袋。那里装着一张刚办好的临时身份证,上面的名字是“陈明”,职业栏写着“资深地产投资顾问”。卡片边缘有点刮手,像在提醒他还有未完成的事。
“再赚一笔,就给妈转钱。”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很小,被风吹得几乎听不见。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拉杆箱的轮子转得更快,“咕噜”声也更响了。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从街角窜出来,在地面上投下晃眼的光斑,把灰色的路面染得忽明忽暗。
“前面怎么了?”一个路人停下脚步,踮着脚往前看。“好像有人要跳楼!在环球中心楼顶!”另一个人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远处的高楼。路人的议论声钻进耳朵。许烬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环球中心的楼顶边缘,隐约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周围围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楼顶,像一群举着触角的蚂蚁。
许烬皱了皱眉。本想绕道离开,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楼顶那道熟悉的粉色外套——那是赵悦常穿的衣服。上次在甜品店见面时,她就是穿着这件外套,攥着账本跟他说“我没多少预算”,指尖还沾着点面粉。
心脏猛地一沉。许烬停下脚步,混进人群外围。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楼顶。尽管距离很远,但他还是认出了那个身影——真的是赵悦。她站在栏杆上,头发被风吹得乱飞,整个人摇摇欲坠,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落的叶子。你见过那种绝望的样子吗?明明那么轻,却好像被全世界的重量压着。
“听说那女的是开甜品店的,被mcN机构骗了40万,还是她妈看病的钱,所以想不开要跳楼。”旁边一个穿卫衣的男生举着手机录像,语气里带着看热闹的兴奋,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想找个更好的角度。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同情:“唉,现在的骗子太缺德了,专挑老实人骗!这女的也不容易,每天凌晨三点就起来揉面团,要是钱追不回来,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凌晨三点揉面团”——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许烬的心里。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去“甜悦时光”时,玻璃柜里新鲜出炉的马卡龙还冒着热气,甜香扑鼻。赵悦笑着说“这是今天刚做的,您尝尝”,眼底闪着对未来的期待,像藏着星星;想起赵悦交押金时,拉着他的袖口说“这是我妈看病的钱,您一定要帮我”,语气里满是孤注一掷的信任,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滚,与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重叠在一起。母亲化疗时掉光的头发,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水,还有每次见他时强装的笑容——许烬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指节泛白,胃部紧绷得像被人攥住。他骗过很多人,从前台林薇到总监苏明玉,每次得手后他都能冷静地脱身,可这一次,看着楼顶那个绝望的身影,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一把刀,捅在了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骗子……缺德……”路人的评价在耳边反复回响。许烬咬了咬嘴唇,口腔里泛起一点血腥味。他突然转身挤出人群,快步走向附近的网吧。脚步很乱,拉杆箱的轮子撞到了路边的台阶,发出“咔嗒”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如果再看着赵悦站在楼顶,他心里那点仅存的“底线”,会彻底崩塌。
“帅哥,还是开一小时?”网吧老板看到他进来,熟练地递过一张临时卡,脸上挂着世故的笑。键盘和鼠标上沾着一层油光,空气里弥漫着烟味和泡面味,呛得人嗓子发紧。许烬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过卡后径直走向角落的位置。这里光线昏暗,刚好能遮住他的脸,而且正对着监控摄像头的盲区——他一直很谨慎,可今天,他却没注意到,头顶的摄像头角度被人动过,正好能清晰拍到他的侧脸和电脑屏幕。你说,人是不是在慌神的时候,最容易忽略细节?
开机。插入临时U盘。调出匿名网银账户。屏幕的光映在许烬脸上,把他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这是他第一次给受害者转钱。5万虽然不多,却是他计划中“上海目标”的启动资金——没有这笔钱,他就没法租高档公寓,没法伪造“地产投资报告”,下一个骗局就会被迫搁置。
可一想到赵悦站在楼顶的样子,想到她母亲的病历本(上次他无意间瞥到,上面写着“慢性肾衰竭”),想到路人说的“凌晨三点揉面团”,许烬的心就像被泡在冷水里,又凉又沉。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下赵悦的银行卡号——那串数字他记得很清楚,转账那天,赵悦反复确认了三遍,生怕输错一个数字。
“好好开店,别再信‘天上掉馅饼’”——留言框里的这句话,许烬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光标在屏幕上闪烁,像在催促他。最后还是保留了最原始的版本。他不想说“对不起”,也不能说“我是许明”,只能用这种方式,给赵悦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也给自己一点心里安慰。
点击“确认转账”的那一刻,许烬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有点抖,按了两次才按准。屏幕上弹出“转账成功”的提示时,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发呆。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此起彼伏,可他却觉得无比安静,只有心里的声音在反复问:“许烬,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你还能回头吗?”
十分钟后,许烬关掉电脑。快步走出网吧。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环球中心的方向。只是拉着拉杆箱,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在他的脸上,带着深秋的寒意,可他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那是愧疚在灼烧,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与此同时,医院的走廊里,赵悦正陪着母亲做检查。走廊的墙壁是淡蓝色的,贴着“安静”的标识,可还是能听到护士台传来的说话声。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李娜发来的顾怀霜的联系方式,低头一看,却是银行的转账短信。
“您尾号8762的银行卡收到转账元,备注:好好开店,别再信‘天上掉馅饼’。”赵悦愣住了。手里的检查单“啪”地掉在地上。纸张展开,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她反复看着短信,心脏狂跳——是谁给她转的钱?为什么会知道她开店?备注里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悦悦,怎么了?”母亲疑惑地看着她,伸手想扶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悦赶紧捡起检查单,把手机揣进兜里,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妈,没事,是朋友转的钱,说暂时放我这。咱们先做检查,别耽误了时间。”她把检查单捏得很紧,纸边都被攥皱了。
可她的心里却翻江倒海。她拿着手机,走到走廊的拐角。这里没有窗户,光线有点暗。反复看着那条短信,备注里的“天上掉馅饼”,不就是许烬骗她时用的“涨粉代言”吗?难道转钱的人,就是许烬?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给她转钱?是良心发现,还是另一个骗局的开始?你要是赵悦,这时候会选择相信吗?
许烬不知道赵悦的疑惑。他此刻已经走到了火车站门口。广场上的人很多,拖着行李的旅客来来往往,广播里播报着列车晚点的通知。拉杆箱的轮子还在“咕噜咕噜”地响,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他摸出手机,点开与“上海目标”李娟的聊天框——李娟已经发来消息,问他“明天下午三点,星光咖啡馆见面谈内部房源,可以吗?”
手指悬在“可以”的回复上,许烬却迟迟没有按下。屏幕的光有点刺眼,他眨了眨眼。想起了赵悦的绝望,想起了转账时的愧疚,想起了母亲的透析缴费单——他真的还要继续骗下去吗?
就在这时,火车站的广播响了:“前往上海的G1234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请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到3号检票口检票。”声音很大,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许烬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可以”,然后关掉聊天框,拉着拉杆箱走向检票口。脚步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可他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正拿着一张照片,盯着他的背影——照片上的人,正是许烬的侧脸,而这个女人,正是顾怀霜。
顾怀霜看着许烬走进检票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风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的黑色皮鞋。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目标已乘坐G1234次列车前往上海,转账网吧的监控录像已拿到,侧脸清晰,立刻比对数据库。”
发送完毕,顾怀霜收起手机,也走向了售票窗口——她要买下一班前往上海的火车。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你觉得,顾怀霜能顺利追上许烬吗?
许烬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农田、树木、电线杆,飞快地从眼前闪过。心里却乱成一团麻。他不知道顾怀霜已经盯上了他,也不知道网吧的监控录像已经暴露了他的侧脸,更不知道,他给赵悦转的5万,不仅没有让事情结束,反而让他陷入了更深的危机。
那么,你觉得许烬到了上海后,会立刻开始对李娟的骗局,还是会因为心里的愧疚,暂时搁置计划呢?而顾怀霜又会如何利用网吧监控里的侧脸,进一步追查许烬的真实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