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忱一到公社就收到了很多目光。
有打量的，有好奇的，有怀疑的，也有不屑的。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他很热情地起身向景忱握手。
“小景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刘书记。”大队长在一边帮忙介绍。
“刘书记！听大队长说起过您，您可是咱县里干实事的好干部！”啥话都没恭维的话好使。
“哎景忱同志！你的大名这公社都传遍了。可真给咱公社同志长见识了！”
一凑近对方景忱就发现了。
刘书记虽然步履矫健，唇色在激动时却略显青紫，呼吸节奏在无人注意时会不自觉地微促。
握手时他也注意到对方指尖末端有极细微的紫绀，这些都是心脉气血运行不畅的征兆。
应该是先天根源上的不足。
但景忱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就询问。
“刘书记过奖了，我也是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他谦虚的接过对方的话茬。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这要还绵薄那我这些年可没啥拿得出手的政绩。”
大队长看两人谦虚来谦虚去的，宣讲会还在等着开呢，忙出来打个岔。
“咱都是在为国家发展建设做贡献，都是个顶个好样的！”
“是是是！”刘书记朗笑出声。
大队长拍了拍景忱的肩膀，“这接下来的宣讲会可靠你了，小景，好好讲，也让刘书记听听！”
“没错！景忱同志可不兴藏着掖着啊！咱公社就等着你这法宝了！”
几人来到公社礼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黑压压一片。
看到他们几个进来都向他们投来了视线。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景忱一时有些紧张。
“去吧，别紧张，有啥喊叔一声啊！”
大队长有力的鼓励倒是安抚了景忱的几丝不平静。
景忱整理了下衣领，压了压心绪。
他步伐沉稳地走向礼堂前方的那个搭着红布的木制讲台。
看着坐在前排的大队长和刘书记，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
脊背挺直，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的其他人。
原本还在叽叽喳喳，充斥着议论声的礼堂，竟在他这沉稳自信的气场下渐渐安静下来。
那份与年龄毫不相符的从容淡定吸引着所有人。
景忱站定在讲台后，手自然地搭在台面上。
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再次环视全场，目光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
最后一点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逐渐消失，整个礼堂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的青年身上。
“各位领导！各位红旗公社的社员同志们！”景忱开口了，声音清朗，吐字清晰。
声音透过话筒传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咱们红旗公社第七大队的一名知青，景忱。”
他将余家大队蔬菜大棚的建成和收获都一一娓娓道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礼堂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虽然有听公社吴主任说过，但没亲眼见过他们是不信的。
“大棚？冬天种菜？”
“真能成？吹的吧？”
“真有这么神？那咱不都吃得上了？”
“听听他怎么说…”
景忱没有理会这些议论。
他知道空口肯定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只有将东西摆在他们眼前，才能让质疑的人闭嘴。
景忱微微测试，对在台下的大队长使了个眼色。
大队长立刻会意，红光满面地站起身，从旁边拎起那个景忱带来的、盖着土布的大竹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竹筐提到讲台上。
“大家伙可别不信啊！这就是从蔬菜大棚里头摘的菜，个个鲜嫩水灵！”
众人看着那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大竹筐，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
“盖着干嘛！快快打开！”
“就是！快开了，我倒要看看是真的假的！”
……
留够了悬念，景忱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接着示意大队长。
大队长在所有人急切的眼神中，猛地掀开了土布！
瞬间！
水灵灵，脆生生，还挂着水珠的小油菜，顶花带刺的黄瓜，油亮翠绿的青椒。
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哗！！！”
整个礼堂瞬间炸开了锅，比一开始的议论声还大。
一开始说有这么个法子，能在冬天种出新鲜蔬菜他们是不信的。
指不定人家用之前存的菜藏地窖来哄骗吴主任，哄得他游说了这么些人来。
但现在实物就摆在面前，还带着泥土和水珠，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摘的，正新鲜的！
“老天爷啊！真…真是新鲜菜！”
“黄瓜！那黄瓜刺还在呢！”
“这青椒！这颜色…比供销社夏天卖的还好！”
“这…这真是地里种出来的？不是从南方运来的？”
惊呼声、质疑声、难以置信的感叹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前排的人甚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想看得更清楚。
后排的也纷纷踮起脚尖，有的都顾不得纪律，起身挤过人群走到前面。
好几个县里来的技术员都张大了嘴，身体猛地坐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震惊。
刘书记也忍不住微微前倾身体，看着那些鲜活的蔬菜，胸前迸发出巨大的喜悦！
他忍不住低声惊叹，“真真是个好小子！”
景忱在一片喧哗中，从容地拿起一根最水灵的黄瓜，走到台前。
他手指微一用力，“咔嚓”一声清脆的裂响，掰开好几份黄瓜段。
走下台递给刘书记和几个明显是技术员身份的几人。
他声音微微提高，让还在惊叹的一些人安静了下来，“各位同志！都说眼见为实，咱们这就得口尝为凭。”
“这些都是今天刚从我们大队的蔬菜大棚摘的。新不新鲜，味道好不好，让刘书记和几位技术员同志尝尝就知道了。”
他脸上带着诚恳，对刘书记几人说，“麻烦您几位了。”
几人拿着手上的黄瓜段，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清脆的口感，清甜的味道，还带着刚在藤上的水汽。
“好…好！是真的！是刚摘的鲜黄瓜！”刘书记激动地喊道，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几位技术员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有些不敢相信。
被刘书记这么一喊才纷纷回过神，“是！是！是新鲜的黄瓜！”
这一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彻底点燃了整个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