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教室的空气永远凝固着一种阴冷潮湿的、混合着各种怪异草药和腌渍生物内脏的粘稠气味。此刻，这股气味更是被一股浓郁刺鼻的、类似烧焦的羽毛混合着臭鸡蛋的浓烈硝烟味粗暴地撕裂了。
“砰——！！！”
那声音简直像是有人把一颗小型的炸弹塞进了坩埚里。不是通常魔药失误那种“噗嗤”一声闷响或者“嘶啦”的腐蚀声，而是真真切切的、能把人耳膜震得嗡嗡作响的爆炸！整个地下教室猛地一震，石壁上的火把火焰剧烈地摇曳，几幅描绘着恐怖魔药事故的画像吓得吱哇乱叫，差点从墙上掉下来。
格兰芬多的区域，瞬间变成了一个灾难片场。
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首当其冲。他们俩离那个“光荣”爆炸的坩埚最近，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跌坐在地板上，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冒着诡异青烟的墨绿色糊状物。他们的头发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得根根倒竖，像两团被暴风雨蹂躏过的鸟窝，还沾满了星星点点的不知名药渣。原本崭新的校袍，此刻彻底报废，变成了布满破洞和灼烧痕迹、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抹布。脸上更是精彩纷呈，焦黑一片，只有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和咧开的嘴巴露出一圈白，活像刚从煤堆里钻出来又掉进了沼泽的乞丐。
“哦……梅林的臭袜子啊……”罗恩呻吟着，试图抹掉糊住眼睛的粘稠药膏，结果只是把绿色抹得更开，看起来更像某种变异沼泽生物。
“我的眼镜！”哈利绝望地摸索着，他那副标志性的圆框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一边镜片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另一边干脆只剩下一个空框。
然而，灾难远不止于此。爆炸的冲击波和飞溅的药液如同愤怒的烟花，精准地波及了方圆几英尺内的所有无辜者。
赫敏·格兰杰正全神贯注于她那锅完美无瑕的肿胀药水，爆炸发生时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抱头蹲下。虽然没被糊一脸墨绿，但一股强劲的冲击波夹杂着滚烫的药液碎屑，狠狠地掀翻了她的坩埚！她那锅眼看就要成功的、呈现出漂亮珍珠粉色的药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她整洁的袍子前襟和摊开的《高级魔药制作》上，瞬间腾起一片粉红色的蒸汽，书页发出痛苦的“滋滋”声开始卷曲。赫敏看着自己心爱的书和毁了的心血，气得浑身发抖，头发似乎又膨胀了一圈，根根都写着愤怒和心疼。“波特！韦斯莱！”她尖声咆哮，声音因愤怒而变调。
可怜的纳威·隆巴顿更是灾难的中心。他原本就因为紧张而手抖，爆炸发生时他离得也不算太远，强大的气浪直接把他掀了个屁股墩，摔在一堆滑腻的魔药材料上。他精心熬制的那锅东西（天知道那是什么）直接扣在了他自己头上！浓稠的、散发着类似过期牛奶和烂土豆混合气味的棕色液体顺着他圆乎乎的脸颊流淌下来，把他精心梳理的（虽然效果有限）头发彻底打湿，紧贴着头皮，还粘着几片月痴兽的粪便（他之前不小心掉进去的）。他顶着一头“爆炸头”（物理意义上的），一张被棕色药液涂满、只留下惊恐双眼的小黑脸，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他张着嘴，似乎想哭，但被那股恶臭呛得直咳嗽，只能发出“呃…呃…”的微弱呜咽。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被爆炸震懵的寂静之后，后排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这对红发双胞胎，简直要笑疯了。他们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背，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狂飙，几乎要从高脚凳上滚下来。弗雷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哈利和罗恩的方向，笑得岔气，话都说不连贯：“哈……哈利……你……你的新发型……噗……太……太适合你了！咳咳……罗恩……你……你看起来像被巨怪踩过的地精！哈哈哈哈哈……呃！”他笑得太过剧烈，一口气没上来，真的开始猛烈咳嗽，脸憋得通红。
乔治也好不到哪去，他一边狂笑一边用拳头捶着桌子：“梅林……梅林的蕾丝内裤啊！这……这绝对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魔药事故！比……比我们那个自动喷粪的‘善意’烟花还精彩！哈哈哈哈……咳咳咳……纳威！纳威宝贝！你的特制发胶效果拔群！保持住！”他一边笑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斯莱特林的长桌，则是一片矜持（？）的幸灾乐祸。
布雷斯·扎比尼本来正懒洋洋地搅拌着自己那锅还算平稳的药水，爆炸声把他吓得一哆嗦，勺子都掉锅里了。但当硝烟稍散，看清格兰芬多那边的惨状时，他先是惊愕地张大了嘴，随即爆发出一阵极其夸张、极其富有戏剧性的狂笑，身体后仰，一手捂着额头，笑得浑身乱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他指着哈利那头焦黑的乱毛和罗恩的“绿巨人”造型，笑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最后竟然真的因为笑得太猛，一口气没喘匀，“呃”地一声，脑袋一歪，软绵绵地“晕”倒在了旁边克拉布宽厚的肩膀上，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显然是憋笑憋的。
德拉科·马尔福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斯莱特林式嘲讽。他没有像布雷斯那样夸张地“晕倒”，而是立刻挺直了背，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愉悦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光芒。他用一种刻意拔高、确保整个教室都能听见的、拖着华丽长腔的调子开口，每一个音节都淬着毒液般的快意：
“梅林啊！看看！快看看！这就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救世之星’和他的‘忠实跟班’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他夸张地鼓起掌来，清脆的掌声在寂静（除了双胞胎的笑声）的教室里格外刺耳。“多么震撼人心！多么……富有艺术性的爆炸！我猜，波特，你这是打算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提前庆祝万圣节吗？给自己涂上一身……嗯……非常有创意的‘鬼怪’妆容？还有韦斯莱，”他轻蔑地扫过罗恩那身墨绿，“你终于找到最适合你肤色的染料了？跟你家那破棚子的颜色真是绝配！”
高尔和克拉布立刻发出两声沉闷的、应景的“嘿嘿”傻笑，像两座会发声的石像。
德拉科笑得肩膀都在耸动，他显然觉得光用语言嘲讽还不够解气。他身体微微侧倾，凑近坐在他旁边、一直显得过分安静的阿尔文·莱斯特兰奇，一边兴奋地继续着他的点评，一边非常自然地抬起手，带着一种分享胜利喜悦般的亲昵，一下、又一下地拍在阿尔文的肩膀上。
“阿尔文，快看！看看波特那副蠢样子！哈哈！眼镜都碎成渣了！还有隆巴顿！我的天，他头上顶的是他那锅鼻涕虫浓汤吗？真是绝了！格兰芬多的智商真是……叹为观止！哈哈！”德拉科拍得挺用力，语气充满了发现巨大乐子的兴奋。
阿尔文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反应快得惊人。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叫或躲避，只是眉头极细微地蹙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微仰，同时那只戴着秘银支架的左手下意识地在身前虚挡了一下。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温度极低的白色霜气在他面前的空气里瞬间凝结又消散，精准地弹开了几颗飞溅过来的、滚烫的绿色药液碎屑。那几滴危险的液体在距离他墨绿色校袍几英寸的地方，“嗤”地一声轻响，化为几缕无害的白烟消失了。他的桌面和坩埚（里面是清澈稳定的蓝色液体）依旧整洁如初，没有沾染一丝污秽。
德拉科兴奋的拍打落在他肩上时，阿尔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那秘银支架下的左臂神经，对突然的外力接触异常敏感。德拉科掌心的温热透过衣料传来，拍打的震动却像细小的针尖，透过骨骼传递到那脆弱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令人不快的麻痛感。阿尔文银灰色的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忍耐，但他并没有躲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格兰芬多那边的狼藉，扫过哈利和罗恩的狼狈，赫敏的愤怒，纳威的惊恐无助，最后落回德拉科那张因为过度兴奋和嘲讽而显得有点扭曲的漂亮脸蛋上。
阿尔文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如同覆盖着一层薄冰的湖面。但在那冰层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轻轻漾开。不是因为同情格兰芬多（他对这种低级的魔药事故确实缺乏兴趣），而是因为德拉科此刻这种近乎幼稚的、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姿态。幼稚，但……意外地鲜活。和他平时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端着的那副傲慢继承人架子，或者对着哈利时那种尖刻阴冷的敌意，都截然不同。像一只终于逮到机会尽情撒欢、炫耀自己漂亮羽毛的孔雀。
阿尔文的嘴角，极其微小的弧度，向上牵动了一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近乎无奈的、带着点纵容意味的松动。他任由德拉科的手掌继续落在自己肩上，那点细微的麻痛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甚至配合地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灾难现场，用一种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足以让德拉科感觉被认同的语调，淡淡地应了一句：
“视觉效果……确实很突出。”
这句话像一滴恰到好处的油，浇在了德拉科熊熊燃烧的嘲讽之火上。他拍得更起劲了，几乎要把阿尔文当成共鸣箱：“是吧！阿尔文！你也这么觉得吧！突出！这个词用得太妙了！简直是灾难艺术的巅峰！哈哈！看看隆巴顿那张脸……”
“肃静！！！”
一个冰冷、滑腻、蕴含着足以冻结岩浆的怒火的声音，如同一条巨大的毒蛇，猛然从教室的最前方窜出，瞬间绞杀了所有的噪音——双胞胎的狂笑、德拉科刻薄的点评、布雷斯的“哼哼”、高尔的傻笑、赫敏愤怒的喘息、纳威可怜的呜咽——全部戛然而止。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像一片巨大的、携裹着暴风雪的黑云，无声无息地降临在灾难现场的中心。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视线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首先狠狠钉在哈利和罗恩身上，然后又扫过赫敏被毁的书和袍子，最后停留在顶着“棕色头盔”、瑟瑟发抖的纳威身上。
教室里死寂一片，连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被炸毁的坩埚残骸偶尔发出的“滋啦”冷却声，以及纳威因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细微抽噎。
斯内普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依旧保持着拍阿尔文肩膀姿势、笑容僵在脸上的德拉科身上，那眼神让德拉科瞬间缩回了手，脊背发凉。斯内普的薄唇抿成一条冷酷无情的直线，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的回响：
“看来，我们伟大的波特先生和他的同伙，认为魔药学的精髓在于制造……爆炸性的娱乐效果。”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在研磨毒药。“为了奖励他们……以及他们不幸的、被牵连的观众们……这份令人‘印象深刻’的杰作……”
他魔杖猛地一挥！
角落里一个储藏柜的门“砰”地打开，里面堆积如山的各种魔药废渣——干枯扭曲的草根、颜色诡异的兽角粉末、散发着霉味的菌类碎片、甚至还有几块看起来像风干蝙蝠翅膀的东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取，呼啸着飞了出来！
“清理一新！”斯内普厉声喝道，但咒语的对象却不是地面上的狼藉，而是那些飞在空中的药渣！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散发着各种怪味的废渣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咒语的光芒中飞速地聚集、压缩、塑形！眨眼之间，四顶由各种药渣紧密粘合而成、散发着混合型刺鼻恶臭的“头盔”就出现在空中！
“砰！砰！砰！砰！”
四声闷响。这四顶独一无二的“头盔”，精准地、牢牢地扣在了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赫敏·格兰杰和纳威·隆巴顿的头上！
哈利和罗恩的“乞丐装”上多了顶压得他们脖子一沉的“垃圾冠冕”，赫敏愤怒的表情被掩盖在一堆扭曲的根须和发霉的菌类之下，纳威则彻底变成了一个会移动的、散发着过期牛奶和烂土豆味的药渣堆，只有那双惊恐的眼睛透过缝隙露出来。
“这顶‘荣耀之冠’，将陪伴你们直到下课。”斯内普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好好感受一下，失败魔药的味道，是多么的……令人难忘。至于你们，”他的目光如同冰刀刮过弗雷德和乔治，双胞胎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止住了咳嗽，“再发出一点声音，我不介意让你们也拥有同款纪念品。现在，”他猛地转身，黑袍翻滚，“把你们那堆恶心的垃圾清理掉！格兰芬多，因为你们令人发指的愚蠢和破坏力，扣五十分！每人！”
斯内普大步流星地走回讲台，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四个戴着“药渣头盔”、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格兰芬多。
德拉科看着哈利他们头上那顶不断往下掉渣、散发出难以形容恶臭的“头盔”，脸上的幸灾乐祸僵住了，慢慢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恶心和一丝后怕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刚才拍阿尔文肩膀的手，仿佛那上面也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布雷斯也“适时”地从克拉布肩膀上“悠悠转醒”，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看着那四个移动的“污染源”。
阿尔文依旧静静地坐着，银灰色的眼眸扫过那四顶造型别致的“头盔”，又瞥了一眼身边表情复杂的德拉科。他抬起右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在鼻翼前拂过，仿佛只是掸去一丝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自己那锅平稳的、呈现出完美蓝色的魔药，用银质小刀精确地切下一片月长石，投入坩埚中。药液只是泛起一圈微小的涟漪，迅速恢复了平静。
地下教室里，只剩下药液沸腾的“咕嘟”声，以及那四顶“药渣头盔”偶尔掉下碎屑的轻微“沙沙”声，混合着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德拉科也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偷瞄一眼哈利那头上的“垃圾堆”，脸上残留着一丝想笑又觉得实在笑不出来的别扭表情。而阿尔文肩头，似乎还残留着德拉科手掌拍打时留下的、一丝微弱的暖意，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带着点幼稚的幸灾乐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