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樱抬眸望去,温声道:“逐月,但说无妨。”
“属下这边得到情报,城中胭红楼新晋了一位花魁娘子,名唤…绯烟。”
逐月声音微顿,耳根不易察觉地泛红,仍继续道:“此女声名极盛,不少世家公子,豪商巨贾为求与她春宵一度,不惜倾囊相赠。更蹊跷的是……”
“凡与她共度良宵的男子,次日醒来皆如痴如醉,魂不守舍,甚至有人变卖祖产只为再续前缘。属下怀疑,此绯烟与方才所言那人,恐是同一人。”
楚宴川眼底寒光乍现,指节在案上轻轻一叩:
“传令!即刻包围胭红楼,缉拿绯烟,生死不论!”
不多时,剑影便带着一身夜露归来,禀报道:
“属下赶到时,绯烟已离开。据鸨母交代,她肩头确实受伤。属下已加派暗卫沿城中三条暗道追查,同时在四门增设关卡,严加盘查。云京城内所有医馆,药铺也均已布控。”
“嗯。”
剑影领命正要退下,一直静坐旁听的夏樱忽然神色一凝。
“且慢!”
夏樱倏然起身,“剑影,站住。”
剑影当即停在门槛处,回身拱手:“太子妃,有何事?”
夏樱缓步走到剑影身前,上下打量着他,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发间的凤羽簪。
“阿樱,可是看出什么了?”楚宴川沉声问道。
夏樱突然勾起唇角,“小剑剑,你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剑影:“???”
救命!
太子妃好久没用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称呼了!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他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就在此时,一道金红色的流光自夏樱乌发间飞旋而出。
凤蛊展翅现形,绕着僵立的剑影盘旋数周,最后悬停在他染血的衣摆前:“就是这个气味,这是幻蛊的味道!主人,凭这血迹,我能追踪到她的下落。”
“太好了!”
夏樱立即转向楚宴川:“走!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个绯烟!”
“阿樱知道她在何处?”
“我有小凤牌导航,精准定位,绝不迷路!”
楚宴川却握住她的手腕,眉头微蹙:“阿樱,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双身子的人?这等打打杀杀的事,何须你亲自出马?”
夏樱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这叫胎教。让我们的娃赢在起跑线上!你想啊,别人家的娃听诗经,咱们家的娃还在娘胎里就观摩爹娘大杀四方。现在多见识见识,将来才能青出于蓝。”
楚宴川被她这番歪理逗得眼底漾开笑意:“这般说来,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总不能当个缩头乌龟吧?”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这个孩子爹在旁边护着吗?”
“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她晃了晃他的手,语气撒娇。
“嗯,那便依你,让咱们孩儿们好生观摩,看他爹爹是如何护着他娘亲,在这京城里横着走的。”
他无奈轻笑,眼底满是纵容。
— — —
暗夜深沉,玉清公主府的厢房里烛火摇曳。
绯烟躺在锦榻上,肩胛处的衣裳已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布满细密的冷汗。
若不是云京城内所有医馆都被太子府暗中监控,她绝不会冒险躲进玉清公主府。
尊上前日与了尘那老秃驴对招时受了内伤,回去便闭关疗伤,她也不能去叨扰。
此时,年过四旬的女医神色凝重地剪开她肩头的衣物,仔细查验伤口后,沉声道:
“这暗器形状古怪,深嵌骨缝,必须立即取出,否则后患无穷。”
她转身取出一套银制器具,柳叶刀、带钩探针、烧得通红的烙铁,一一在烛火上反复灼烤消毒。
“姑娘,接下来会撕心裂肺地疼,你务必忍着。”
“……动手。”
绯烟冷冷吐出两个字,将软木死死咬住。
整个取弹过程中,她始终紧咬软木,青筋在额角暴起,却始终不曾发出一声痛呼。
只有那绷紧如弓的脊背,和深深掐进锦褥里、关节发白的手指,无声地诉说着她正在承受的极致痛苦。
当女医终于从模糊的血肉中取出子弹时,一直旁观的赵灵云忍不住别开眼,低声抱怨道:
“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答应我的事一件没办成。接近星回失败,在太子面前又吃了瘪,如今还弄得这般狼狈…她到底行不行啊!”
那语气中的轻蔑与不耐,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话音未落,榻上的绯烟猛地转过头。
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眸子,此刻如淬血的寒刃,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直刺向赵灵云。
沙哑着嗓音,缓缓道:“我行不行…郡主…想再体验一下吗?”
呵。
她心底泛起森然冷笑。
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愿意屈尊降贵,找这对失势的母女合作,已是赐予她们天大的福分。
如今倒敢嫌弃起她来了?!
若不是看在这对母女还有些许利用价值,就凭方才那句话,她早已让她们在无尽噩梦中永远沉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清公主端坐主位,捧着茶盏的手纹丝不动。
今晨初见时,她确实觉得这个神秘女子深不可测,谈吐间透着诡异的力量,或许能成为对付夏樱的利器。
此刻看着榻上狼狈的绯烟,她心底同样掠过一丝失望。
但比起女儿的外露,她更懂得隐藏情绪。
毕竟多活的这些年岁教会她,这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的胜者,只有永远的利害关系。
“够了。”
玉清公主淡淡打断女儿,“成大事者,岂在一时得失?绯烟姑娘只是一时轻敌罢了。”
她优雅地放下茶盏,缓步走到榻前,目光落在女医刚从伤口中取出的那颗染血的子弹上。
这是何等奇特的暗器?
形制精巧,质地特殊,她竟从未见过。
她下意识想伸手拿起细看,却在瞥见弹头上粘连的碎骨与血肉组织时,嫌恶地蹙起眉,用丝帕掩住了口鼻。
女医正在用烧红的烙铁灼烫伤口,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绯烟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颤抖后又无力地瘫软下去。
“绯烟姑娘,”
玉清公主俯身,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额角的冷汗,“好好养伤。本宫与夏樱的账,还要仰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