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主殿内,气氛因水龙那一声蕴含无上威严的龙吟而凝固到了冰点。浩瀚如海的威压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武神凌的肩头,让他这位以战为名、桀骜不驯的十阶强者,也忍不住双膝发软,冷汗浸透了内衫。怀中茉莉仙子那微蹙的眉头,更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强撑的镇定。
“我……我……”武神凌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与卑微,他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默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更不敢去感知虚空中那双淡漠的龙瞳,“二阶殿下恕罪!默……默王妃恕罪!武神凌……一时情急,失了礼数!绝无冒犯之意!”
他这番告罪,发自肺腑,再无半点之前的急躁与莽撞。在水龙那源自古老本源的绝对威压面前,在禁忌之地森严的等级秩序被默毫不留情地揭开之后,他所有的战意与骄傲,都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对高阶存在的本能敬畏与恐惧。
默静静地听着武神凌的告罪,狐狸眼中那冰冷的厉色缓缓褪去,但审视的目光却并未移开。她需要确认,这份“知错”是发自内心,而非形势所迫的权宜之计。
见武神凌确实被震慑住,态度诚恳(至少表面上是),默周身那凌厉的气势才悄然收敛了几分。她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份道歉,但语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现在,可以说了吧?”她的目光落在武神凌怀中依旧昏迷的茉莉身上,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真实的关切与疑惑,“茉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把她怎么了?”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武神凌为何会抱着昏迷的茉莉,如此狼狈地闯入水玲珑宫?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茉莉为何会陷入昏迷?这一切,都必须弄清楚!
武神凌听到默的问话,身体又是一颤,抱着茉莉的手臂紧了紧,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混合着懊悔、后怕,还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他张了张嘴,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用带着后怕的语气,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是……是这样的……默丫头……”他下意识用了旧称,但立刻意识到不妥,赶紧改口,“默王妃!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回忆一场噩梦:“前些时日,我……我在一处上古战场遗迹历练,偶然得到了一株……‘战魂血莲’!”
“战魂血莲?”默的瞳孔微微一缩。她听说过这种奇物,传闻生长在古战场核心,汲取万千战魂执念与血气而生,蕴含着极其狂暴霸道的战意能量,对修炼战之法则的仙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同时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其中蕴含的混乱战意反噬,迷失心智!
武神凌继续道,语气带着心有余悸:“我……我一时贪心,想借助它突破瓶颈,结果……结果吸纳时操之过急,被莲中积累的万古战意反噬,差点……差点走火入魔,神识被拖入无尽杀伐幻境!”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是茉莉!她不知怎的找到了那里,为了救我……她……她强行用她的花香净化之力,想要安抚我暴走的战意,甚至……甚至想帮我分担一部分反噬!”
武神凌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可那战魂血莲的力量太霸道了!茉莉的净化之力虽然强大,但属性相克,她为了护住我的心脉,自己却被狂暴的战意冲击震伤了心神!我……我好不容易压制住反噬,清醒过来,就看到她……她就变成这样了!”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懊悔与焦急:“我试了很多办法,都唤不醒她!她的气息很微弱,像是在自我保护沉睡!我……我不敢回禁忌之地,怕世王殿下怪罪,更怕……更怕茉莉的伤势有变!想来想去,只有水王子殿下和默王妃您……或许有办法救她!所以……所以我才……”
武神凌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他抱着茉莉,这个平日里顶天立地的战斗狂人,此刻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充满了无助与恐慌。
默听完武神凌的叙述,狐狸眼中的审视与冷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原来如此……是为了救武神凌,才受的伤。虽然武神凌行事鲁莽,咎由自取,但茉莉姐姐这份情意……却是真真切切,甚至不惜自身安危。
她看了一眼静坐的水清漓。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微动,似乎对“战魂血莲”和茉莉的伤势有了判断,但他并未言语,只是极轻微地颔首,示意默处理。
默心中有了底。她再次将目光投向武神凌,但这一次,她的神情和语气,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那咄咄逼人、兴师问罪的凌厉气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几分娇憨、几分委屈、又带着点“我跟你很熟才说你”的、如同被宠坏了的小妹妹般的表情!
她微微嘟起嘴,狐狸眼眨了眨,语气变得软糯,带着一丝撒娇般的抱怨:
“武神凌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与刚才那冰冷质问时的语调判若两人!
“你看你!做事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数落道,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怪,反而更像是一种亲近的调侃,“这次差点把自己和茉莉姐姐都搭进去吧?多危险呀!”
她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的模样,然后话锋一转,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了一个带着小小得意、却又努力装作一本正经的表情:
“我知道~”她拖长了语调,眨了眨眼,“在咱们‘家里’(指禁忌之地),世王哥哥宠我,你也让着我,还有银尘姐姐她们都疼我,我嘛……是有点‘无法无天’~”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的确,在禁忌之地,作为世王唯一承认的“妹妹”,又是最小的一个,默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武神凌这种战斗狂,平时也得让她三分。
“但是呀!”默的语调陡然变得认真起来,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武神凌面前晃了晃,狐狸眼中闪烁着清澈而智慧的光芒:
“出门在外!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不是吗?武神凌——哥哥?”
她再次强调了“哥哥”二字,但这一次,含义却截然不同。不再是冰冷的提醒,而是一种带着亲昵的、却不容置疑的告诫!
“尤其是在我家清漓面前!”默侧过身,无比自然地挽住水清漓的手臂,将脸颊在他肩上蹭了蹭,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与依赖,“他可是二阶殿下!是静水湖的主宰!更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重新看向武神凌,眼神变得澄澈而坚定:“对他保持应有的尊敬,就是对我的尊重,也是对禁忌之地与静水湖之间关系的维护。这个道理,武神凌哥哥,你应该懂的呀?”
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点明了自己在禁忌之地受宠的特殊地位(暗示武神凌刚才的冒犯也有不给她面子的成分),又抬高了水清漓的身份与重要性,最后更是将问题上升到了“两方关系”的层面。语气虽然娇憨,但其中蕴含的分量与智慧,却让武神凌心头凛然!
武神凌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冷面质问者”切换到“团宠小妹妹”模式的默,一时间有些恍惚,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触动和……惭愧。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默刚才那番“立规矩”,并非单纯地仗势欺人或者维护水清漓的威严,更是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在点醒他——无论私下关系如何,在正式的场合、面对高阶存在时,必须恪守规矩!这是维系整个体系运转的基石!宠溺,不是肆意妄为的借口!
“我……我明白了。”武神凌低下头,声音低沉,但这一次,少了惶恐,多了几分真诚的反思,“是武神凌孟浪了,以后……定当谨记。”
默看着武神凌的态度,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不快从未发生。她松开挽着水清漓的手,蹦跳着走到武神凌面前,看了看他怀中的茉莉,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啦好啦!知道错了就行!下次注意哦!现在嘛……先救茉莉姐姐要紧!”
她朝水清漓眨了眨眼:“清漓,你看……”
水清漓微微颔首,指尖一缕精纯至极的静水之力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轻柔地探向茉莉的眉心。
武神凌见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对默更是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与……敬畏。这位看似娇憨任性的“小妹妹”,其手段与智慧,远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宠而不骄,分寸感十足。这位静水湖的王妃,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