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主殿内，那因水龙“出卖”苏皖沫内心独白而引发的、混合着极致惊恐、羞恼与诡异寂静的氛围，在默那一声气极反笑的“噗嗤”声中，终于被打破，如同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苏皖沫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对着虚空方向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水龙前辈太不厚道了！下次不给你带人类世界的小鱼干了！” 虽然嘴上抱怨，但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姐姐笑了，就代表事情没那么严重了！
而默，在笑过之后，脸颊上依旧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手背冰了冰自己发烫的脸颊，试图驱散那份因“童养媳”三个字而带来的、难以言喻的羞赧感。但她的心思，却比脸上的热度转得更快。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探究和难以抑制的好奇，再次投向了身旁静坐如初的水清漓。
他……刚才真的毫无反应吗？
不。
默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闪烁着洞察细微的光芒。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每一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表情变化，了解他气息流转中每一丝最隐晦的波动。方才水龙意念传达时，他那搭在膝上、极其轻微动了一下的食指，绝非偶然！那是他心绪被触动时，一种近乎本能的、极其内敛的反应。
而且，此刻他虽然依旧静坐，气息如渊，但默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周身那原本如同万丈玄冰般沉寂的气息，似乎……比刚才更加“内敛”了一些？不，不是沉寂，而是一种将某种情绪深深压入冰层之下的、带着一丝……玩味？或者说……兴趣？的平静。
就像平静无波的深海，表面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海底深处，或许正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他对“童养媳”这个词……感兴趣？
这个发现，让默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随即涌上一股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羞恼，有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勾起的、强烈的好奇心！她家这位清冷如冰、心思深沉的夫君，居然会对一个来自人类世界的、带着点世俗甚至调侃意味的词汇产生兴趣？这简直比看到颜爵跳芭蕾舞还稀奇！
他感兴趣的点在哪里？是这个词本身的结构？还是这个词所描述的那种……关系模式？抑或是……这个词用在他和她身上，所产生的那种奇特的、反差巨大的……趣味性？
默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回想起自己初来水玲珑宫时的懵懂无知，回想起水清漓是如何一点一滴、耐心至极地教导她仙境的规则、引导她掌控力量、包容她所有的小性子……这过程，细细想来，确实带着一种强烈的“引导”与“被引导”、“塑造”与“被塑造”的意味。虽然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童养媳”（这个词听起来太弱势、太依附了！），但不可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最初阶段，确实有着某种独特的构建过程。
而水清漓，似乎……并不排斥，甚至可能……乐在其中？
这个认知，让默的脸颊又有些发烫，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种恶作剧般的、想要“刨根问底”的冲动，在她心中迅速滋生。
她转过头，看向一旁刚刚缓过神、正拍着胸口顺气的苏皖沫，狐狸眼中闪烁着狡黠而明亮的光芒，故意拉长了语调，用一种带着明显“求知欲”的语气，开口问道：
“小——沫——呀——！”
这一声唤，带着拐弯的尾音，立刻让苏皖沫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她：“干……干嘛？姐姐？”
默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刚才你心里想的那个词……‘童养媳’……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嘛！”
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苏皖沫瞬间又变得紧张的小脸，以及……身旁水清漓那似乎几不可察地更加“专注”了一分的静默气息。
“来，跟姐姐好好讲讲，”默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但眼神里的狡黠却几乎要溢出来，“这个‘童养媳’，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它在人类世界，具体是指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啊？！”苏皖沫一听，差点跳起来！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事儿不是刚刚翻篇了吗？！你怎么还主动问上了？！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她哭丧着脸，拼命给默使眼色，用口型无声地哀求：‘姐姐！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想了！’
默却仿佛没看见她的哀求，依旧笑眯眯地，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鼓励”：“说嘛说嘛，姐姐很好奇呢！你也知道，姐姐我对人类世界的文化了解不多，正好趁这个机会学习学习！对吧，清漓？”
她甚至还故意把话题引向了水清漓，虽然水清漓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但默就是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安静”了，这是一种无声的“聆听”状态。
苏皖沫看着默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又感受到来自姐夫方向那无形的、却让她压力山大的“关注”，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她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把水龙前辈又“问候”了一遍，然后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开始解释：
“那个……童养媳啊……就是……就是人类世界古代的一种……嗯……习俗……”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生怕哪个词用得不妥，就被当场冻成冰雕。
“就是……有些人家呢，会从小收养别人家的女孩，或者……嗯……买来？养在家里……”她偷偷瞥了一眼默和水清漓，见两人都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才稍微松了口气，继续解释，“等这个女孩长大了，就让她嫁给这户人家的儿子……成亲……”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也觉得这个解释放在姐姐和姐夫身上，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姐姐可不是被“收养”或“买来”的！姐夫更不是什么普通的“儿子”！
“当……当然啦！”苏皖沫赶紧找补，试图挽回，“这种习俗其实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不尊重女孩子的意愿啦，带有很强的……呃……封建色彩啦！现在早就被废除啦！是一种落后的旧观念！”
她拼命强调这词的“负面”含义，希望姐姐姐夫能因此打消对这个词的兴趣。
然而，默却仿佛只听到了前半部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狐狸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哦……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啊……从小养在家里，等长大了就成亲……”
她一边重复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水清漓。她似乎看到，在她重复“从小养在家里”、“等长大了就成亲”这几个字眼时，水清漓那冰封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像素点都不到的弧度？
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落在默的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醒目！
他果然感兴趣！而且……似乎并不反感这种描述？！
这个发现，让默的心中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羞耻、好笑和某种隐秘兴奋的情绪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