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内的战局,因默那石破天惊的举动与随后展现出的精妙绝伦的剑法,而彻底逆转。
失去了澎湃仙力的光华,战斗反而回归到一种最原始、也最令人心悸的纯粹。默的身影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淡影,在潮水般涌来的暗色傀儡中穿梭。她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礼仪长剑,此刻却仿佛成了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出、点刺、格挡,都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与致命效率。剑光如秋水,寒芒似流星,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每一剑都必然伴随着数具傀儡核心被毁、崩解消散的脆响。
她并非依靠蛮力横扫,而是将技巧运用到了极致。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围攻,剑尖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精准地挑断能量线路,或点碎核心节点。她的步伐灵动如烟,配合着简洁凌厉的剑招,竟在密密麻麻的傀儡大军中,硬生生杀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并且这片地带还在不断扩大。
颜爵早已停下了徒劳的仙力挥洒,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自诩艺术之灵,对“美”有着极致的追求,但此刻默所展现出的,是一种超越了绚丽仙术的、属于战斗本能的、充满力量与死亡韵律的“美”!这种美,冰冷、高效、残酷,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魅力。他终于明白,默那句“他的剑法”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位站在力量巅峰的存在,将战斗技艺锤炼到返璞归真境界的体现!而默,显然得到了真传,并且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冰璃雪周身的寒气不知何时已悄然收敛了许多,她那双冰雪琉璃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追随着默的身影。那眼神中,最初的淡漠与不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审视,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动容。她生于冰雪,崇尚绝对的力量与纯净。默此刻展现出的,正是剥离了外在能量后,最纯粹的力量运用之道,这无疑契合了她内心的某种准则。尤其是想到这剑法是兄长所授,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家学渊源”的微妙感觉,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几不可察的涟漪。
默的心境却异常平静。她的全部精神都沉浸在手中的剑与眼前的敌人上。这些傀儡虽然数量庞大,但行动模式单一,能量核心脆弱,对她而言,与其说是生死搏杀,不如说是一场大型的“清理”工作。她甚至有余暇分神思考幕后之人的意图——如此大费周章,用调虎离山和消耗战来对付灵犀阁,绝不会只是为了制造这点混乱。必然还有后手,或者,对方的目标,并不仅仅是灵犀阁本身,而是想试探什么,或者逼出什么……
就在她一剑荡开侧面扑来的三具傀儡,剑尖如毒蛇吐信般点碎第四具傀儡核心的瞬间——
“昂——!”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来自洪荒深处的龙吟,由远及近,穿透了灵犀阁的空间壁垒,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
这声龙吟并不高亢,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威严与磅礴的生命力,瞬间将大殿内傀儡嘶吼的嘈杂与兵刃交击的脆响都压了下去!
默的剑势微微一顿,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抹混合着意料之中与小小得意的笑容。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手腕一翻,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趁机逼近的几具傀儡拦腰斩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来了。
她心中默念,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傀儡潮,仿佛那声震撼心灵的龙吟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下一刻,只见灵犀阁大殿一侧那由能量构筑的、原本映照着外部仙境景色的晶莹壁障,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覆盖着幽蓝色冰晶鳞片的龙首,优雅而强势地穿透了壁障,探入了大殿之中!
正是镇守静水湖本源的神兽——水龙!
它那如同蓝色星辰般的巨大龙目,先是淡漠地扫过殿内狼藉的战场和那些仍在涌出的傀儡,眼神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仿佛在看待一群玷污了神圣之地的蝼蚁。随即,它的目光落在了战场中央,那持剑而立、姿态从容的默身上。
默感受到水龙的注视,终于在一个漂亮的回旋斩清空周身傀儡后,借势后跃,轻盈地落在了一处暂时安全的冰晶平台上。她挽了个剑花,甩去剑身上不存在的尘埃,这才抬起头,迎向水龙那巨大的眼眸。
她脸上带着明媚而狡黠的笑容,仿佛不是身处战场,而是在自家庭院中招呼一位老朋友。她用那柄还在滴落(能量碎屑)的长剑,随意地指了指周围仍在不断从裂缝中涌出、但似乎因为水龙的降临而气势一滞的傀儡大军,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剑尖遥指向水龙来的方向——静水湖的方位。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和一点点撒娇般的命令口吻,清晰地响彻大殿:
“小水龙,你来得正好!”
“这里太吵了,虫子也多,看着烦。”
她眨了眨那双狐狸眼,笑容越发灿烂:
“去,带他回来。”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仿佛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却又确保在场的(包括可能正在窥视的幕后黑手)都能听见:
“就说……我请他回来看戏!”
“看一场,”默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语气却依旧轻松,“不用他动手,就能把这些碍眼的虫子全部清扫干净的……好戏!”
水龙那巨大的龙目之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了然?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那如山岳般的龙首,仿佛完全理解了默的意图,并且对此毫无异议。
下一刻,它那探入大殿的龙首缓缓缩回,巨大的身躯搅动着空间能量,迅速消失在壁障之后。那声低沉的龙吟再次响起,似乎带着某种特定的讯息,朝着静水湖的方向远遁而去,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水龙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它那短暂的降临所带来的威压,却让整个灵犀阁内的空间都为之一清。那些原本汹涌的傀儡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攻势明显一滞,连那不断吐出傀儡的空间裂缝,都微微收缩了一下,显示出幕后操纵者的惊疑不定。
颜爵和冰璃雪都将目光投向了默。
颜爵是纯粹的震惊与不解。请水王子回来看戏?在这种时候?而且……水龙怎么会如此听默的话?简直像家养的宠物一样乖巧!
冰璃雪的眼神则更加深邃。她看着默那副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又想起兄长对默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纵容,以及水龙那近乎本能的服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的袭击,或许,早就在某些人的算计之中?而默此刻的举动,与其说是求援,不如说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演出”?一场旨在请君入瓮、或者说,请“王”观礼的演出?
默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却只是冲他们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再次握紧长剑,将目光投向那些又开始蠢蠢欲动的傀儡。
“好了,观众马上就要到了。”她轻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戏台已经搭好,角儿也该清场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残影,剑光如瀑,以比之前更加凌厉、更加高效的姿态,冲入了傀儡群中!
她要在他回来之前,将这场“戏”的前奏,演得更加精彩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