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苏皖沫家中。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以及玻璃鱼缸中水流轻缓的声响。颜爵失魂落魄地站在鱼缸前,目光呆滞地望着缸中那两条悠然自得的红色锦鲤,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苏皖沫那番关于“雪山”、“雪崩”与“安静陪伴”的石破天惊之语。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尚未完全平息,羞愧、后怕、明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小心翼翼的希望,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杂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苏皖沫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她端着两杯鲜榨的橙汁走了出来,一杯递到颜爵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里。
“喏,喝点甜的,压压惊。”苏皖沫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她自己也喝了一大口果汁,然后走到鱼缸旁,倚着墙壁,目光也落在了那两条锦鲤身上。
颜爵机械地接过果汁,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低头看着杯中橙黄色的液体,却没有喝,只是怔怔地出神。
苏皖沫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喝着果汁,看着锦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自言自语般,用一种轻松随意,却又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语气开口说道:
“姐姐,姐夫,”她对着鱼缸里的锦鲤,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们都听见了吧?怎么样?我这个‘情感顾问’当得还不错吧?有没有什么……高见要补充的呀?”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像是在对着鱼说话。颜爵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小姑娘的俏皮话。然而,下一秒,苏皖沫话锋一转,目光转向颜爵,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不过啊,颜爵,”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鱼缸的玻璃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真的以为……我姐姐和姐夫,会送我两条普普通通的锦鲤当新婚礼物吗?”
“嗯?”颜爵茫然地抬起头,有些没反应过来。锦鲤不就是锦鲤吗?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苏皖沫看着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狐狸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亏你还是灵犀阁司仪,见识过那么多宝贝!你仔细看看!这真的是普通的锦鲤吗?”
颜爵被她这么一说,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凝神向鱼缸中望去。
起初,他并未看出什么异常。那两条锦鲤,通体鲜红,鳞片整齐,尾鳍飘逸,在水中缓缓游动,姿态优雅,确实与他在人类世界见过的名贵锦鲤并无二致。
但……当他凝聚仙力于双眼,仔细感知时,脸色骤然一变!
“这……这是……!”颜爵猛地瞪大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在那两条锦鲤看似普通的外表之下,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精纯、浩瀚、且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宁静与深邃的气息!那气息,并非生灵的妖气或仙气,而是……更接近于……本源之水的气息!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两条鱼,而是……两滴拥有生命形态的……静水湖本源?!
而且,更让他心惊的是,从那两条锦鲤身上,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联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视线”,正透过这两条锦鲤,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现在看出来了?”苏皖沫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果汁,“这可是我姐姐和姐夫,特意从静水湖本源中,抽取了最精纯的一丝水之精华,融合了祝福与守护的意志,亲手点化而成的‘静水锦鲤’!”
“静水锦鲤?!”颜爵倒吸一口凉气!静水湖本源点化?!这……这手笔也太大了吧?!这哪里是锦鲤?这分明是……两件活着的、拥有灵性的、与静水湖本源相连的……神器啊!
“它们可不只是好看那么简单哦!”苏皖沫继续爆料,语气带着炫耀,“它们能聚拢水汽,净化环境,让我家冬暖夏凉,空气清新!还能守护家宅,驱邪避凶!最重要的是……”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颜爵那副惊骇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它们是我姐姐姐夫的‘眼睛’哦!”
“眼睛?!”颜爵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猛地看向那两条锦鲤,果然!那锦鲤看似随意游动的轨迹,似乎……暗合某种玄奥的韵律?它们的眼睛,虽然依旧是鱼类的圆瞳,但仔细看去,那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整片静谧的星空?不!那不是星空!那是……静水湖的倒影?!
“没错!”苏皖沫肯定了他的猜测,笑嘻嘻地说,“通过它们,我姐姐和姐夫,只要他们愿意,就能随时‘看到’我这里的情况哦!相当于……两个高清的、带声音的、360度无死角的……实时监控摄像头!还是仙侠版的!”
颜爵:“!!!”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实时监控?!也就是说……他刚才那副失魂落魄、要死要活的狼狈样子……他之前在水玲珑宫口出狂言、妄图“绑定”冰璃雪的作死行为……甚至更早之前他所有的糗态……可能全都被水清漓和默……看了个一清二楚?!
一想到水清漓那双冰蓝色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可能正透过这两条鱼“看着”自己,颜爵就感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到了天灵盖!差点当场再次瘫软在地!
“所——以——说——啊——”苏皖沫拉长了声音,用吸管指着颜爵,语气带着幸灾乐祸,“颜爵司仪,你刚才在我面前说的那些话,什么‘雪山’啊,‘雪崩’啊,‘安静陪伴’啊……搞不好,我姐姐姐夫,现在正一边喝着静水湖的仙露,一边全程围观呢!”
颜爵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在舞台上表演滑稽戏的小丑,而最关键的观众,正坐在VIp包厢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过你放心啦!”苏皖沫看他吓成那样,又有点不忍心,安慰道,“我姐姐姐夫才没那么闲呢!他们最多就是偶尔‘扫’一眼,确保我安全而已。刚才……估计是感应到你情绪波动太大,才‘看’过来的吧?”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过嘛……经我这么一提醒,他们现在……肯定是在看着了!”
颜爵:“……” (内心:我谢谢你啊!你还不如不安慰我呢!)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干脆让璃雪仙子再把他冻成冰雕算了!太丢人了!简直是社会性死亡乘以N!
苏皖沫看着颜爵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颜爵!你的表情……哈哈哈……太精彩了!”
笑够了,她才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正色道:“好啦!不逗你了!说正经的!”
她再次看向鱼缸里的静水锦鲤,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姐姐,姐夫,你们也看到了,颜爵这家伙……虽然不着调,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救?至少,他听进去了一点?”
她像是在征求“观众”的意见:“我刚才那番‘雪山论’,还有‘安静陪伴’的建议,你们觉得……靠谱不?能给个‘官方认证’不?”
鱼缸里,那两条静水锦鲤依旧在缓缓游动,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示。
但颜爵却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两条鱼,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只剩下锦鲤游动的水声,和苏皖沫吸果汁的“嘶溜”声。
就在颜爵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突然!
那两条一直匀速游动的静水锦鲤,毫无征兆地,同时停了下来!
它们悬浮在水中,头对着头,尾对着尾,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对称图形!
紧接着,它们身上那鲜红的鳞片,骤然散发出一种柔和而深邃的蓝色光晕!那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威严!
光芒持续了大约三息时间。
然后,两条锦鲤同时摆动尾鳍,优雅地调转方向,再次缓缓游动起来,身上的蓝色光晕也悄然隐去,恢复了原状。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颜爵和苏皖沫,却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颜爵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苏皖沫歪着头,看着恢复正常的锦鲤,眨了眨眼,然后,她转过头,对着目瞪口呆的颜爵,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颜爵,恭喜你!”
“啊?”颜爵一脸茫然。
“刚才那道光,”苏皖沫指了指鱼缸,“就是我姐姐姐夫的……‘已阅,可行’的意思!”
“已阅……可行?”颜爵喃喃道,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可行?!意思是……水清漓和默……认可了苏皖沫的建议?!认可了他……应该用“安静陪伴”的方式去追求冰璃雪?!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巨大的压力,瞬间涌上心头!
苏皖沫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所以啊,颜爵司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路给你指明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悟性和耐心了!记住!安静! 一定要安静!别再作死了!”
颜爵用力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握着那杯已经不再冰凉的果汁,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这一次,不再是狂热和痴迷,而是一种沉静下来的、带着敬畏与决心的……坚定!
静水湖深处,水玲珑宫内。
默靠在水清漓怀中,透过静水锦鲤的“眼睛”“看”完了全程,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清漓你看!颜爵那个傻样!笑死我了!小沫真是个人才!”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微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揽着默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或许,对于这位水之主宰而言,偶尔看看这类“人间喜剧”,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而颜爵的“修炼爱情”之路,在经历了“作死”、“冰封”、“扎心”与“指点”之后,似乎……终于走上了一条……相对靠谱(?) 的轨道?
只是这条路,注定漫长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