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一路无话。
赵信率领常山营精锐,风尘仆仆地返回了成都。马蹄踏在熟悉的青石板上,他的心却并未完全放松。南疆虽定,但中原僵局未解,曹操虎视眈眈,此刻诸葛亮急召他返回,莫非是北线或东线出了什么变故?
径直来到太守府议事厅,只见厅内文武齐聚,气氛却并非想象中的凝重,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笑意?刘备尚未在场,主位之侧,诸葛亮羽扇轻摇,脸上挂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温和笑容。张飞、赵云等核心将领也都在列,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张飞那黑脸上更是挤眉弄眼,写满了“有好事”三个字。
“军师。”
赵信按下心中疑惑,上前抱拳。
“赵信奉命返回,不知有何紧急军情?”他环顾四周,这阵仗不像是有大战发生的样子。
诸葛亮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缓缓起身,踱步至赵信面前,羽扇虚点,语气带着罕见的挪揄:“汉兴一路辛苦。此番召你回来,确有紧急要事,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桩‘喜事’,需得你亲自定夺。亮在此,先行恭喜汉兴了。”
“喜事?恭喜我?”
赵信被诸葛亮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心中疑窦丛生。他下意识地联想到,莫非是刘备又不知从何处物色了美女,要赏赐于他?自从他声名鹊起,刘备确实隔三差五便以各种名义送来美人,或是官宦之家的小姐,或是搜罗的民间绝色,皆被他以“志在四方,无心家室”等理由婉拒了。难道这次又是如此?他心中不免有些无奈,他现在没功夫去想这些,只想快点完成任务返回现代。
见赵信一脸茫然,旁边的张飞早已按捺不住,咧开大嘴,声如洪钟地笑道:“哈哈哈!汉兴,这次的美人可非同一般!听说是你心心念念、亲口点过名的!而且啊,还是从那曹阿瞒的老巢许都,千里迢迢送过来的!你小子,面子可真够大的!”
“我心心念念?从曹操那里来的?”
赵信更加困惑了,眉头紧锁。他何时对曹操那边的人有过念想?还亲口点名。
诸葛亮见火候已到,也不再卖关子,轻轻一击掌,朗声道:“将曹丞相的‘厚礼’,请上来吧。”
厅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只见四名健妇小心翼翼地抬着一顶装饰精美、垂着流苏锦帘的软轿,缓缓进入议事厅中央。这神神秘秘的架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好奇之心更盛。赵信心里忍不住吐槽:“搞什么名堂?”
软轿轻轻落地,轿夫躬身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紧闭的轿帘上。诸葛亮羽扇微抬,示意了一下。一旁侍立的亲兵上前,轻轻拉开了那厚重的锦帘。
刹那间,仿佛有一束无形的光,自轿中倾泻而出。
只见轿中端坐着一位女子,一身素白如雪的长裙,裙摆如云般铺散开来,更衬得她肤光胜雪,气质清冷。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白皙如玉的脖颈。乌云般的秀发简单地绾起,仅插着一支素银簪子,却更显风致楚楚。随着帘子彻底拉开,她似乎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她的眼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秋水,清澈却又带着淡淡的哀愁与疏离,仿佛蒙着一层江南的烟雨,让人望之便心生怜惜。琼鼻挺秀,唇瓣丰润而轮廓分明,抿成一条柔和的线,透着隐忍与坚韧。她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我见犹怜、清雅高华的气质弥漫开来,仿佛不是凡尘俗世之人,而是月宫仙子偶落人间。
正是有“洛神”之誉的绝代佳人——甄宓。
“嘶——”
议事厅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张飞更是看得眼睛发直,张着大嘴,半天合不拢。文武官员们,无论老少,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绝世容光所慑,一时竟忘了言语。
张飞猛地回过神来,用力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洪亮,对着赵信嚷嚷道:“汉兴!你好眼力!好眼光!这等……这等模样的美人,俺老张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怪不得你瞧不上之前那些庸脂俗粉!对对对,就得是这样的!也只有这等仙子般的人儿,才配得上俺们天下第一的赵大将军!哈哈哈哈!”
赵信此刻,也确实被眼前女子的美丽所震撼。他穿越至此,见过的美女也不少,如嬴阴嫚,玉漱公主,但如眼前这位,将古典的婉约、精致与一种沁入骨子里的哀愁清冷完美融合,气质如此独特的,确是首见。这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让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悸动了一下,好吧,他承认心动了。
但他很快压下这丝涟漪,眉头微蹙,转向诸葛亮,沉声问道:“军师,此女……究竟是何人?曹操此举,是何用意?”
他心中疑团更大,曹操怎么会无缘无故,送来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给自己这个死敌?
诸葛亮羽扇轻摇,解答了他的疑惑:“此女姓甄,名宓,原为袁本初次子袁熙之妻。袁氏败亡后,流落至许都。曹孟德遣使来信,言道‘素慕赵将军英雄了得,无双无对,特赠此绝色佳人,以慰英雄寂寥,聊表敬佩之心,愿结两家之好’。”
“甄宓?!”
赵信心中一震,原来是她!那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传奇美人。但他随即更加愕然,几乎是脱口而出:“曹操……他疯了不成?我与他不共戴天,阵斩其大将曹仁,夏侯惇,如此深仇大恨,如今却送来如此厚礼?他难道以为,凭借一个女人,就能让我赵信放下刀兵,止步中原?这……这也太小觑我赵信了!”
他实在难以理解曹操这反常的举动,这完全不符合奸雄的行事风格。当年曹操那般欣赏关羽,得知关羽回到刘备身边,也没有像今日这般送美人试图挽回关羽。
诸葛亮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接口道:“汉兴所感无误。曹操此计,并非真心结好,乃是效仿当年王允献貂蝉于董卓、吕布之故智。其用意,无非有二:其一,欲以此绝色佳人惑你心志,消磨你锐气,若能让你沉溺温柔乡,步那吕布后尘,自是上上之选;其二,即便此计不成,亦可借此在我军内部制造嫌隙。主公若知你纳了曹操所赠之美,纵表面不言,心中岂能毫无疑虑?此乃阳谋,亦是离间之计。”
赵信闻言,恍然大悟,随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原来如此!好个曹操,打不过便想这些歪门邪道!他未免也太小看我赵信了!我承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女确是我生平仅见之绝色。但美人于我,不过是征途之点缀,岂能成为绊脚石?更遑论与那见利忘义、沉迷酒色的吕布相提并论!他想以此让我懈怠,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旁的张飞却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异常郑重。他是亲眼见过吕布如何从天下第一猛将,一步步因沉迷貂蝉而众叛亲离,最终身死白门楼的。他上前一步,抓住赵信的胳膊,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汉兴!切莫大意!那吕布当年何等英雄?还不是栽在了女人手里!这美人计最是歹毒,杀人不用刀啊!俺老张看你也是个重情义的,万一……万一真被这女子迷了心窍,如何对得起大哥,对得起咱们的匡扶汉室之大业?”
他豹眼圆睁,盯着甄宓,闪过一丝厉色,压低声音对赵信道:“要俺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管她什么计策,直接把这女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咔嚓了!以绝后患!你要是下不了手,俺老张帮你动手!保证干净利落!”
赵信听得一阵无语,没好气地甩开张飞的手,斥道:“翼德!休得胡言!你这简直是辣手摧花,毫无道理!”
他目光扫过因为张飞的话而脸色愈发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的甄宓,心中生出一股不平之气,朗声道:“犯错的是施计之人,是那心怀叵测的曹操!与这弱质女流有何干系?她不过是乱世中一浮萍,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罢了!吕布之败,能怪貂蝉吗?是他自己利令智昏,背信弃义!董卓之死,能怪貂蝉吗?是他自己倒行逆施,恶贯满盈!岂能将亡国败家的罪责,统统推到女子身上?此非大丈夫所为!我赵信纵横天下,杀人无数,却从不屑对无力反抗的妇孺动手!”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张飞被噎得一时语塞,挠着头不知如何反驳,连诸葛亮眼中也闪过一丝异彩,微微颔首。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汉兴勿恼,翼德亦是关心则乱。亮自然相信,以汉兴之毅力与志向,断不会如吕布般被美色所误。只是曹操此计,确实阴险,不得不防。汉兴既明其意,自有主张。”
赵信懒得再多做解释,摆了摆手,语气决然:“军师既知我意,那便无需多言。此女留之无益,反生事端。来人!”
他转向厅外,“将此女好生送出,原路遣返许都!并替我传话曹操:他的‘厚礼’,赵信心领,但沙场之争,凭的是真刀真枪,此等伎俩,徒惹人笑耳!”
然而,就在军士欲上前引领软轿时,一直沉默不语,仿佛认命般的甄宓,却突然动了。她缓缓自轿中站起,素白的身影在众人注视下显得格外单薄。她抬起那双盈满水光的秋水明眸,望向赵信,声音如同幽谷清泉,却带着令人心碎的凄楚:
“将军且慢!”
她盈盈一拜,语带哽咽:“将军容禀。曹丞相……他以妾身甄氏全族上下百余口性命相胁,言道若妾身不能留在将军身边,侍奉将军,或被将军遣返……他,他便要屠尽我甄氏满门,鸡犬不留!”
泪水终于滑落她光洁的脸颊,她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只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赵信:“妾身一介女流,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然家族性命,系于妾身一身……若将军执意遣返,妾身无颜再见族人,亦无颜苟活于世……唯有一死,以全清白,亦盼能……能稍熄丞相之怒。”
话音未落,她竟猛地从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小匕首,毫不犹豫地便向自己心口刺去!
“不可!”
赵信反应极快,惊呼声中,身形如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至甄宓身前,出手如风,精准地扣住了她持匕的手腕,稍一用力,那匕首便“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看着甄宓泪眼婆娑、绝望凄美的脸庞,赵信心中五味杂陈。他相信甄宓所言非虚,以曹操的狠辣手段,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他虽不惧曹操,却不忍心因自己之故,连累这无辜女子及其家族遭此灭顶之灾。让如此绝色佳人香消玉殒,更是暴殄天物。
正当他握着甄宓纤细冰凉的手腕,心中权衡,思索着两全之策时,一名亲兵急匆匆跑入厅内,高声禀报:
“启禀军师,各位将军!主公视察城外军营已毕,车驾已至府门外,即刻便到!”
刘备要来了!赵信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暂时避开直接决策的契机。他松开了甄宓的手腕,看着她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罢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摆了摆手,对左右吩咐道:“先将甄……甄姑娘,送至我府中后院,好生安置,不得怠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打扰。”
随即,他又看向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人,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主公将至,此事容后再议。且先迎接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