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古刹大殿之中:“主公!赵信不才,愿凭手中之刀,胯下之马,独闯曹营,为主公寻回两位夫人与少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刘备先是一怔,随即大喜过望,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他急忙上前一步,抓住赵信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汉兴!你……你此言当真?莫非已有良策?”
赵信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目光却坚定如铁:“信,并无良策。”
“那……”
“唯凭一腔血勇,单骑下山,于乱军之中,寻隙而进,见机而行!”
赵信的话语斩钉截铁,脸上尽显疯狂之色。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单骑下山?!”
刘备脸上的喜色瞬间被巨大的惊骇所取代,他连连摆手,语气焦灼。
“不可!万万不可!汉兴岂不知山下形势?曹操数十万大军层层围困,铁桶一般!营寨相连,哨卡林立,更有游骑斥候往来不绝!你单人独骑,纵有霸王之勇,陷入其中亦如滴水入海,凶多吉少啊!”
他是真的急了。家小丢失已是锥心之痛,若再将赵信这等堪比关张的绝世猛将折损进去,那简直是雪上加霜,断他臂膀!
“大哥!”
赵云闻言,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此皆云一人之罪!岂能因云之过错,让大哥以身犯险,深入那龙潭虎穴?!若大哥有所闪失,云百死莫赎!”
他认定赵信此举,完全是为了弥补他的过失。
赵信转身,将赵云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令人心安的豪爽笑容:“子龙,你我兄弟,何必说此见外之言?你的过错,便是我的过错。更何况……”
他语气一转,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油然而生:“……以我的武艺,天下虽大,能留得住我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曹营纵是刀山火海,我亦要闯上一闯,看它能奈我何!”
这番豪言壮语,这份为兄弟不惜赴汤蹈火的义气,以及那源于绝对实力的强大自信,让一旁的关羽、张飞也为之动容。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因之前冲突而产生的芥蒂,在此刻烟消云散。
关羽抚须颔首,丹凤眼中流露出赞赏与凝重交织的神色,他沉声提醒道:“汉兴忠勇,关某佩服。然则曹军绝非乌合之众,其麾下精锐如虎豹骑,皆乃百战悍卒。阵中更有许褚、张辽、徐晃、夏侯惇等猛将,皆非易与之辈,万不可意气用事,徒逞匹夫之勇。”
张飞也瓮声瓮气地附和:“二哥说得在理!赵兄弟,不如这样,俺们稍作休整,饱餐一顿,然后点齐兵马,一同挥军杀出!凭俺们兄弟几个的武艺,并肩子往前冲,曹军人再多,也休想挡住俺们的锋锐!”
听到许褚、张辽等名字,赵信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战意,他哈哈一笑:“许褚,张辽?此二人皆是闻名天下的豪杰!难得有机会碰上,我更要下山去会他们一会了!”
关张二人再次对视,心中皆是同一个念头:“此子猛则猛矣,但这份胆气……着实有些过于‘莽撞’了。”
然而,这份“莽撞”却让他们心生敬佩。
刘备仍想劝阻,嘴唇嚅动,却被赵信抢先一步打断。
赵信拱手,向着刘备深深一揖,语气决绝,不容反驳:“主公!信意已决,不必再劝!夫人与少主陷于危难,信每思及此,便坐立难安,良心难恕!此行,非去不可!纵是九死一生,亦无悔!”
“这……”
刘备一时语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诸葛亮。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深邃地看了赵信片刻,仿佛要将他看透,随即对刘备微微点了点头。他深知,有些事,非勇力与决心不可为。赵信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志已坚,再劝无益。
刘备见诸葛亮也默许,脸上神色变幻,挣扎了许久。也许是出于对赵信那超凡武艺的一丝信任,也许是内心深处对妻儿尚存人间的最后一丝幻想,他最终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唉!”
他长叹一声,脸上的颓唐渐渐被一种肃穆所取代。
“汉兴既有此胆魄,备……若再阻拦,反倒显得矫情了!”
他脸色一正,转身喝道:“来人!取我战甲!”
很快,两名亲兵抬着一副保养得极好的甲胄走来。刘备亲手抚过冰凉的甲片,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随即郑重地将其捧到赵信面前:“汉兴,此甲随备征战多年,虽历经风雨,却坚忍异常,多次救备于危难。今日,我便将它赠予你!盼它亦能护你周全,助你……平安归来!”
说着,他不容赵信拒绝,亲自为其披甲束带。这一幕,看得殿内众人无不动容。君主为将领亲手披甲,这是何等的信任与期许!
“汉兴竟有如此胆色,关某……佩服!”
关羽抱拳,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意,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既然如此,关某与三弟,便为你杀开一条血路,送你下山!”
张飞亦是热血上涌,大声道:“没错!被围在这鸟山上这么久,俺老张早就闷出个鸟来了!正好出去杀个痛快,也让曹军见识见识俺们的厉害!”
赵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抱拳还礼:“如此甚好!有关张二位将军掠阵,信此行,信心倍增!”
片刻之后,凤鸣山下,蹄声如雷!
刘备麾下仅存的两千骑兵,已列阵完毕,刀出鞘,箭上弦,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这是刘备最后的机动力量,其余三万步卒则需固守大营,以防曹军趁虚攻山。
赵云执意要同往,却被赵信坚决拒绝。
“子龙,你需留下护卫主公,稳定军心。我此去,人越少,目标越小,反而更安全。”
他无法明言系统的限制,只能如此解释。赵云虽万分不愿,但军令如山,也只能含泪目送。
“嘎吱——”
沉重的营门缓缓打开。
赵信一骑当先,黑风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率先冲出营寨!他身穿刘备所赠的战甲,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背后的披风被疾风扯得笔直,如同战旗飘扬!
“杀!”
身后,关羽、张飞同时怒吼,率领两千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呼啸着从山上倾泻而下,紧紧跟随在赵信身后,形成一支锐不可当的锋矢!
然而,这支决死的骑兵刚刚冲下山坡,前行不到千米,前方地平线上便烟尘大起,蹄声如同闷雷滚动,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放眼望去,黑压压的曹军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怕是不下万余之众!显然,曹军的反应极快,早已有重兵封锁了下山的所有通道。
“汉兴!”
关羽一勒赤兔马,与赵信并辔而立,丹凤眼扫过前方汹涌而来的敌潮,声音沉凝,“前路已阻,我等只能送你至此了!”
张飞丈八蛇矛一指,暴喝道:“剩下的路,靠你自己了!俺和二哥替你挡住这些杂碎!”
赵信重重抱拳:“多谢二位将军!保重!”
“保重!”
关张二人同时回礼,随即不再多言,猛地一夹马腹,赤兔与乌骓如同两道红黑旋风,迎着万倍于己的敌军,义无反顾地冲杀而去!
“儿郎们,随我杀!”
关羽一声令下,两千骑兵爆发出震天的呐喊,紧随其后,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楔入了曹军庞大的骑兵阵列之中!
赵信勒住马缰,放缓速度,默默地回头望去。
只见战场中心,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刀光过处,人仰马翻,鲜血喷溅,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张飞的丈八蛇矛更是如同狂暴的黑龙,每一次突刺横扫,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敢于靠近的曹军连人带马掀飞出去!
这两位绝世猛将,完美诠释了何为“万人敌”!并非指他们真能独自斩杀万人,而是他们作为锋矢箭头时,所带来的那种无可匹敌的冲击力和士气加成!在他们的带领下,身后那两千骑兵仿佛也被注入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爆发出的战斗力远超平常,竟硬生生地将兵力远超己方的曹军骑兵阵列冲击得摇摇欲坠,有了溃散的趋势!
这就是万人敌的含金量,项羽便是如此,赵信握紧手中兵器,一股强烈的战意在他胸中燃烧,恨不得立刻拨马回头,与关张二人并肩浴血,杀他个天翻地覆。
但他终究记得自己的使命。强行压下沸腾的热血,赵信看准一个因关张猛攻而出现的防御薄弱处,一夹马腹,黑风会意,如同一道悄无声息的幽灵,沿着战场边缘,避开大队人马,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疾驰而去。
一路策马狂奔,沿途又遭遇并迅疾击溃了几股小股的曹军巡哨或溃兵。然而,半个时辰过去,赵信不仅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刘备家小的线索,反而发现自己在这片丘陵与林地交错的地带,似乎……迷失了方向。
“这……”
赵信勒住战马,环顾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荒凉景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荒谬感。
“尼玛……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难不成转了一圈回去跟刘备告辞,说我不认识路?”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丢人的想法驱散。正焦躁间,忽见前方有一老农被几名乱兵追赶,惊慌失措。赵信策马上前,手起刀落,将那几名乱兵解决,随即拦住惊魂未定的老农。
他和声问道:“老伯莫怕,请问此地乃是何处?”
那老农见他铠甲鲜明,气势迫人,虽帮了自己,但仍战战兢兢,跪地答道:“回……回将军的话,此乃当阳地界,此处……便是长坂坡了!”
“长坂坡?!”
听到这三个字,赵信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握着缰绳的手都僵住了。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地名,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久久无言。
历史的轨迹,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将他推到了这座注定要铭刻于青史的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