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那句“打下了一点东西”的评价,像一道无声的许可,也为江淮紧绷的神经松了微不可查的一扣。他依旧虚弱,双手的裂纹依旧触目惊心,但内在的某个核心,却仿佛因那稳定了数秒的灰暗能量节点而真正扎下了根。
他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专注地投入到这种“构筑”之中。参照着古堡意志“示范”的那个精妙节点,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在双手深处构建一个孤立的平衡点。他开始尝试,将这个节点作为“种子”与“模板”,以其为核心,向着周围破碎的经脉、枯萎的能量通道,乃至灵魂的裂痕,进行极其缓慢而谨慎的 “蔓延” 与 “复制”。
这个过程,更像是一种生命体般的 “生长” 。
他以那灰暗节点为中心,引导着永夜能量如同根须般,沿着残存的经脉脉络延伸,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淤塞,抚平着创伤。同时,他尝试将一丝丝被节点平衡后的、温和了许多的暗金力量与古老力量,如同养分般,注入这些新生的“脉络”之中,让那灰暗的、稳固的“结构”特性,随着能量的流转,一点点地烙印、渗透进去。
这不再是粗暴的“编织”,而是更加精细、更加系统的 “殖入” 与 “同化” 。
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每一次“蔓延”,都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拓宽、灵魂被细微重塑的剧烈痛楚。而且,并非所有区域都能成功接受这种新的结构。许多地方因为原本损伤过重,或者三种力量残留的冲突过于激烈,导致“殖入”失败,甚至引发小范围的能量反噬。
但江淮没有气馁。他像一个最耐心的园丁,照料着一株在严酷环境中艰难求生的幼苗。失败了,就退回核心节点,重新调整,寻找新的“蔓延”路径。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三种力量特性的理解,以及对那种由他“创造”出的灰暗能量本质的认知,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深化。
他发现,这种灰暗能量并非简单的混合体。它更像是一种在特定“结构”约束下,达到动态平衡的 “共生体系” 。暗金力量提供了“活性”与“嬗变”的潜力,古老力量赋予了“沉寂”与“稳固”的基石,永夜能量则作为“桥梁”与“缓冲”,而来自“门”的法则碎片,则如同隐性的“规则”,影响着整个体系的运行效率与稳定性。
他甚至开始尝试,主动引导脑海中的法则碎片,去微调那核心节点的“结构”,观察其对灰暗能量性质的影响。这是一个更加危险的领域,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但他凭借日益强大的意志力和对能量细微变化的敏锐感知,竟然真的成功进行了一些极其有限的、安全的微调,使得灰暗能量在某些特定方面(比如对古堡能量的亲和度,或者对灵魂创伤的滋养效果)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
这种对力量的 “理解” 与 “定制” ,带给他的满足感,远超单纯的力量提升。
伊丽莎白来访的频率似乎降低了一些,但每次前来,停留的时间却变长了。她带来的药剂变得更加具有支持性,而非催化或治疗性——一些用于稳定精神,调和能量冲突的高阶辅助药剂。
她不再仅仅记录数据,偶尔会提出一些极其专业、直指核心的问题:
“你如何确保新构筑的脉络与古堡主能量回路的兼容性?”
“那灰暗能量对‘门’的法则波动,表现出的是亲和还是排斥?”
“在能量反噬时,是优先保全核心节点,还是维持整体结构的稳定?”
她的问题,更像是一种引导,一种高阶的“课程”。江淮能感觉到,她正在通过这种方式,间接地参与并影响着他的“构筑”过程,确保其最终成果,不会偏离她所需要的“钥匙”功能太远。
这天,当江淮成功地将那灰暗能量的脉络,从双手延伸至了双腕,并初步稳定下来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 “完整感” 。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一步,但这意味着他的“地基”已经开始向上生长,不再局限于最初的“点”。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胸前的信标,传来了一阵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波动——并非伊丽莎白的召唤,而是一段来自古堡本身意志的、模糊却带着明确 “嘉许” 意味的信息流,伴随着一股精纯而温和的阴影能量,缓缓注入他新生的脉络之中,加速着其稳固过程。
古堡,在主动“喂养”他!
江淮心中震撼莫名。他与这座永恒堡垒之间的联系,似乎已经超越了“居住者”甚至“仆从”的范畴,正在向着某种更加密切的、近乎 “共生” 的关系演变。
就在这时,伊丽莎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室门口。
她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股来自古堡的、嘉许性的能量注入。她的目光先是微微一凝,落在江淮那延伸至双腕的、隐隐流转着灰暗光泽的新生脉络上,碧眸之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审视,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动容”?
她没有立刻走进来,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是平时的冰冷或平淡,而是带着一种江淮从未听过的、近乎 “郑重” 的语气。
“看来,‘地基’之上,已经开始‘筑墙’了。”
她迈步走进石室,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江淮的手腕。
“按照这个速度,在下一次能量潮汐峰值到来之前,你或许……真的能够初步完成‘重构’。”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确认事实般的冷静,却也掩不住一丝细微的 “期待”。
她停在江淮面前,第一次,没有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他,而是近乎平视。
“江淮,”她叫了他的名字,而非“仆从”,“记住你此刻的感觉。记住这种……凭借自身意志,从毁灭中重塑秩序的感觉。”
她的碧眸深邃如渊,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积淀下的智慧与力量。
“这,或许才是你这把‘钥匙’,真正‘特殊’的地方,也是你未来面对那扇‘门’时,最重要的…… ‘筹码’ 。”
说完,她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然转身,消失在阴影之中。
石室内,江淮怔怔地看着伊丽莎白消失的方向,回味着她最后那番话语。
筹码……
她不再仅仅将他视为工具,而是开始承认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可能影响局面的 “价值” 。
这是一种危险的提升,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可。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新生的、流淌着灰暗能量的脉络,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由毁灭与痛苦孕育出的新生力量,以及古堡那无声的嘉许与支持。
前路依旧凶险,外界威胁依旧存在,伊丽莎白的最终目的依旧莫测。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仆从”或“钥匙”了。
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基”,开始了自己的“构筑”,甚至……拥有了被认可的“筹码”。
接下来,他需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 “筑高” 他的墙, “加固” 他的城。
直到他拥有足够的资本,去面对那扇“门”,去面对伊丽莎白,去面对……自己的命运。
他闭上眼睛,将古堡注入的那股嘉许性能量,完美地融入新生的脉络之中,开始了新一轮、更加艰难的“蔓延”与“构筑”。
微光已成,前路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