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科隆的寒意被甩在身后,经过“龙门”隐秘渠道的几次辗转,秦渊一行人最终踏上了斐济的土地。楠迪港阳光炽烈,空气里混杂着海水的咸腥与热带花卉的浓香。
港口不远处,停泊着“海龙号”。它并非崭新的考察船,而是一艘看起来经历过风浪、带着实用主义硬朗线条的中型船只,挂着某个注册在巴拿马的海洋服务公司旗号,这正是“龙门”用于特殊行动的伪装之一。
登船前,一个穿着略显皱巴的卡其色短袖衬衫、肤色黝黑、眼神却异常锐利精明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他大约四十多岁,动作干练,伸出手与秦渊用力一握。
“秦先生,苏小姐,一路辛苦。我是阿杰,陈教授生前委托的‘星瞳’项目外围联络人之一,也是你们这次航海的向导。”
秦渊目光微动,与苏清雨交换了一个眼神。陈伯年果然留有后手。
阿杰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虑,快速解释道:“陈教授几年前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上我,预付了一笔可观的佣金,委托只有一项:当一位持有特定‘信物’的秦姓先生前来寻找‘星瞳’时,竭尽所能,提供一切必要的航海支持,并将他安全送达。”他看了一眼秦渊随身携带的那个不起眼的背包,显然知道“星纹钥匙”的存在。
“你是做什么的?”秦渊问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审视。
“跑船的。”阿杰回答得很干脆,“以前在几家大型航运公司干过驾驶员和领航员,后来自己弄了条小船,接点私活,主要跑南太平洋航线,对这一带的海况,尤其是那些‘不太平’的区域,还算熟悉。陈教授找到我,大概就是看中了我这点经验和……嘴巴够严。”
他顿了顿,补充道:“‘海龙号’是我能调动的最合适、也最不惹眼的船,船员也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兄弟,信得过。”
秦渊快速权衡。阿杰的出现虽然意外,但逻辑上说得通。陈伯年心思缜密,为自己最重要的遗产安排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引路人,合情合理。而且,阿杰身上有种常年与大海搏斗历练出的沉稳和务实,眼神里没有奸猾,更多的是对这笔“大单”的重视和对陈伯年嘱托的履行。
“好,这次航行,听你指挥。”秦渊做出了决断,给予了基本的信任。
阿杰明显松了口气,用力点头:“放心,秦先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别说这是陈教授最后的托付,我阿杰一定把事儿办妥。”
几天后,“海龙号”驶入公海,周遭的景象开始变得压抑。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脏兮兮的灰布,阳光无力。风浪明显加大,墨蓝色的海水躁动地翻涌着。远方,一片无边无际的浓密乌云如同缓缓推进的灰色山脉,低低压在海面上,内里电光隐现,闷雷声如同远古巨兽的低吼,即便隔得很远,也让人心生不安。
“我们接近目标区域了。”阿杰站在舰桥,神色凝重地看着雷达屏幕上那片代表强烈干扰的雪花区,以及窗外天际那令人心悸的景象。“这里的磁场乱得一塌糊涂,电子设备可靠性大打折扣。前面那片风暴墙,我跑船十几年,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个……活的屏障。”
秦渊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那片区域散发出的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排斥场,口袋里的“星纹钥匙”传递着明确的指向和微微的灼热感。
“有办法进去吗?”秦渊问。
阿杰掏出香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硬闯绝对是找死。但这种大风暴,有时候会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出现短暂的‘缝隙’或者相对平缓的‘通道’。需要结合海图,他指的是陈伯年可能提供的、或者他凭借记忆和经验拼凑的、洋流变化、云层移动,还有……最重要的,是运气和胆量。”
他看向秦渊,眼神坦诚:“老实说,秦先生,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更像是一场赌博。但我们这类人,有时候就得信自己的判断,赌一把。”
秦渊明白,接下来的路,科技能提供的帮助有限,更多要靠阿杰的经验、自己的感知,以及那枚钥匙的指引。
“海龙号”开始沿着风暴区的边缘小心巡航。巨浪不时砸在船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阿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舰桥,紧盯着海面,感受着船身的每一次晃动,偶尔下达细微的航向调整指令。秦渊则闭目凝神,将龙气感知与钥匙的共鸣结合起来,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努力分辨着那些稍纵即逝的、相对“安全”的路径,并将感觉到的微妙变化低声告知阿杰。
阿杰起初有些惊讶于秦渊这种近乎“玄学”的指引,但几次尝试下来,发现秦渊指出的方向虽然看似凶险,却往往能在关键时刻避开最致命的涌浪。他眼中对秦渊的轻视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合作无间的默契。
一次又一次,他们试图靠近,又一次次被狂暴的自然伟力逼退。有一次,一个巨大的浪头几乎将船掀翻,海水漫过甲板,苏清雨紧紧抓住栏杆,脸色发白,但眼神依旧坚定。
“不行!这个口子合拢得太快!退!快退!”阿杰嘶吼着,舵手拼命回转方向。
压抑的气氛在船上蔓延。
就在众人心头沉重之际,秦渊猛地睁开眼睛,指向右前方一个看起来与其他狂暴旋涡毫无二致、甚至更加黑暗的区域:“阿杰,那里!一分钟!能量流会有一个短暂的逆向空隙!”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那是钥匙与龙气感知同时达到顶峰的信号。
阿杰死死盯着那个方向,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海水流下。他在进行一生中最大胆的赌博。几秒钟后,他猛地一拍控制台,几乎是吼出来的:“妈的!拼了!右满舵!最大动力!是龙是虫,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海龙号”发出咆哮,船身剧烈倾斜,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冲向那片毁灭性的风暴壁障!
瞬间,天地失色,巨浪与狂风将船只彻底吞噬!视野里只剩翻腾的黑水与撕裂天空的电蛇,震耳欲聋的轰鸣几乎要撕裂耳膜!
剧烈的颠簸仿佛要将人的骨架摇散!
就在感觉船体即将达到极限,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时——
猛地一轻!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而冰冷的无形水幕,所有的狂暴喧嚣骤然被甩在身后!
船身虽然仍在摇晃,但已从毁灭性的撞击变为可以忍受的颠簸。舷窗外,虽然仍是乌云压顶,浪涛汹涌,但强度明显减弱。他们,成功穿越了最外围的风暴壁障!
“过来了!真他娘过来了!”有船员激动地大喊。
阿杰瘫在椅子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看向秦渊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折服。
秦渊微微点头,目光却已投向这片“过渡带”后方。在那里,更浓郁的乌云中心,他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古老、沉寂却又隐含秩序的能量波动。
“星瞳”……在那里。
也就在这时,那台大部分时间只有嘈杂电流声的短波电台,突然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一丝信号:
“滴…滴滴滴…滴…”(S…o…S…)
求救信号?!
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