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务司静室内,茶香袅袅。
罗天雄缓缓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赞道:“沈司主这灵茶果然名不虚传,灵气盎然,静心宁神。”他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说到,“说起来,前些时日,城主府动静不小啊。听闻外务司与城防司一起行动,深入阴风涧,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境或资源吧?我罗家虽不才,但也愿为城主府效力一二,若有需要之处,沈司主尽管开口。”
沈墨微微一笑,心中了然,这老狐狸是为打探消息而来。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些许的疏离道:“罗家主有心了。阴风涧之事,乃奉城主之命例行探查,发现了些作乱妖兽,进行清剿,以免其祸及黑岩城。过程虽有些波折,折损了些人手,但幸不辱命,已暂时将隐患清除。至于资源秘境之说,不过是些零散的阴煞石矿脉罢了,不值一提。”他真假参半,趁机打消对方的念头。
罗天雄眼中精光一闪,显然不信“零散矿脉”之说,但沈墨滴水不漏,他也不好再深问,免得显得过于急切。他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间提起:“哦,原来如此。说来也巧,此次行动,我似乎听闻有一位名叫‘林历’的年轻散修也参与其中,表现颇为亮眼?不知此子是否也是外务司培养的人才?倒是令人好奇。”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实则紧紧盯着沈墨的反应,试图探查林越与沈墨乃至外务司的真实关系。
沈墨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道:“林历?嗯,确有此人。当时招募散修协助,此子修为尚可,便应招入了临时队伍。并非我外务司之人,只是雇佣关系罢了。任务结束后,也已结算清楚。怎么,罗家主对此人感兴趣?”他轻巧地将林越与外务司的关系撇清,同时顺势反问。
罗天雄打了个哈哈:“呵呵,只是偶然听闻,有些好奇罢了。此子似乎颇能惹事,与我罗家一些不成器的子弟也发生过些许摩擦。最近更是与我罗家一些外围产业起了冲突,闹得有些不愉快。我正想寻他问问情况呢。”
“哦?竟有此事?年轻气盛,有些摩擦也属正常。不过…”沈墨语气微沉,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罗家主,黑岩城有黑岩城的规矩。近来似乎听闻罗家与李家因矿脉之争,在城内也颇有些动作?和这林历也在城中大打出手,有些时候还是按规矩解决为好,切莫因小失大,伤了各家和气,也让城主府难做。”他点到即止。
罗天雄面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笑道:“沈司主说的是,罗某心中有数,定会约束族人,按规矩办事。今日叨扰了,多谢司主的好茶。”他已得到想要的信息——林越并非外务司核心之人,他便再无顾忌。客套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另一边,魏峥效率极高,很快为林越办好了加入城主府的初步手续,并将亲笔推荐信交予他。
林越手握凭证,心中激动,迫不及待就想去城主卫报到。
魏峥却拦住了他,正色道:“历老弟,且慢。你与罗家之事,既然由城防卫周莽统领报至我处,且你现在已是我城主府的人,此事便不能糊弄过去。我必须将情况禀明司主大人,包括你入府之事。你最好随我一同前去,将此事当面说清,也好让司主定夺。否则,日后罗家纠缠起来,也是个麻烦。”
林越此刻心愿得偿,心下大定,自然从善如流,拱手道:“全凭魏主事安排,理应如此。”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随后,魏峥便领着林越,前往沈墨所在的静室。恰好罗天雄刚离去不久。
敲门得到应允后,两人进入房间。沈墨看到魏峥带着林越一起来,不由面露疑惑:“魏峥,还有…林历?何事?”
魏峥上前一步,恭敬地将城外发生的事情、周莽的禀报、以及自己已为林越办理入府手续并推荐其加入城主卫等情况,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沈墨听完,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目光再次落在林越身上。他方才还在和罗天雄谈论此子,没想到转眼正主就来了,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城主府的人。他挥了挥手,对魏峥道:“好,此事我已知晓,你做得不错。先下去吧。”
“是,司主。”魏峥躬身退下,房间内只剩下沈墨和林越。
沈墨并未立刻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林越,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林越被看得心中有些发毛,知道自己借城主府名头脱身的小伎俩恐怕已被这位司主看穿,只得恭敬垂首,等待问话。
过了一会儿,沈墨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罗家家主,刚才已经来过我这里了。”
林越心中顿时一紧。
沈墨继续道:“他打听你的事情,我看可不像你们说的只是什么小摩擦误会。如今你既已加入城主府,此事便另当别论。但我要你如实告知,你与罗家,究竟因何结怨?原原本本,一点不漏地说出来。若再有隐瞒,即便你入了城主府,府中也未必能全力护你周全。罗家暗地里的手段,防不胜防。”
林越知道到了这一步,再也隐瞒不得,而且沈墨的态度似乎并非要追究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将当初如何在那荒村遭遇罗玉娇,如何见她为追杀地穴沙蜥,竟刻意将妖兽引向凡人村落,以村民血肉拖延妖兽的冷血行径,自己如何愤怒出手阻拦,对方又如何不由分说要擒杀自己,最终自己为自保不得已反杀三人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说到罗玉娇视人命如草芥时,他语气中仍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气愤。而自己当时并不知对方身份乃是罗家家主之女,而后来到黑岩城得知,一直心中惶恐,罗家暗中一直调查自己,前些时日还两次抓捕自己,直到罗天雄亲自出手等等经过…
沈墨静静地听着,面色平静,唯有在听到罗玉娇竟以凡人诱饵拖延妖兽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不屑。
待林越说完,沈墨沉默了良久,忽然,他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为保凡人而拔刀!你一个散修独自就敢和罗家对着干,不错,不错。”
他收敛笑容,目光锐利地看着林越,赞赏道:“罗家那小女儿,骄纵跋扈,漠视生灵,其行径我亦有耳闻。你此举,虽惹下大祸,却合天道人理,并无过错!此事,我城主府替你担了!罗家若再敢因此事明面上为难于你,便是与我城主府过不去!”
林越闻言,心中巨石终于落地,深深一揖:“多谢司主!”
沈墨摆摆手,又道:“不过,罗天雄此人行事霸道,你仍需多加小心。你能从他手下逃得性命,已是极为了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林越苦笑摇头:“晚辈也是侥幸,全靠之前所得的一些符诏拼死抵挡,加之逃得快些罢了。”
沈墨不再多问,点头道:“嗯。加入城主卫之事,我已知晓。秦罡统领那边,我会打个招呼。你这就持魏峥的推荐信,去城主卫报到吧。记住,勤加修炼,城主卫不养闲人,一切凭实力说话。”
“是!晚辈定不负司主期望!”林越强压激动,恭敬行礼告退。
看着林越离去的背影,沈墨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低语:“能从罗天雄手下逃生…上次也是在阴风涧里面活下来…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