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创意(搞笑)奖”的余波尚未平息,霍天渊在流云仙城弟子眼中的形象,已然固定成了一个行走的“欢乐源泉”与“意外制造机”。对此,他本人倒是颇为豁达,甚至将那卷象征性的奖状挂在了丹房墙壁最显眼的位置,用以“自勉”。
这一日,他在玄骨真人那浩如烟海的藏书阁深处,于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翻出了一枚材质特殊、触手温凉,但内容却残破不堪的古老玉简。玉简似乎年代极为久远,其上铭刻的文字与现今流通的篆文颇有差异,霍天渊耗费了不少神识,才勉强辨认出大概。
这是一卷名为《太初衍灵篇》的残卷,其中记载了一种名为“赤阳通脉丹”的古丹方。据残卷所述,此丹性如烈火,专攻修士体内那些因功法冲突、暗伤积累或先天不足而形成的顽固经脉淤塞,能以其霸烈药效,强行冲关破障,颇有“不破不立”的意味。只是丹方末尾提及的几味辅药名称已然模糊,最关键的一味主药,名字更是只剩下了一个火字旁的模糊轮廓,以及“性烈,如火之精魄”的简短描述。
“赤阳通脉……冲关破障……”霍天渊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自己就曾深受冥海传承初期那霸道法力冲击经脉之苦,深知经脉淤塞对修士而言是何等棘手的难题。若能复原此丹,其意义非同小可!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玄骨真人。玄骨真人仔细查验了那枚古老玉简,神色也凝重起来:“《太初衍灵篇》……老夫似乎在某部更古老的游记中见过提及,据说是某个早已湮灭的上古宗门的不传之秘。这‘赤阳通脉丹’若真如其所述,确是对付经脉淤塞的奇丹。只是这丹方残缺,尤其是那味主药……‘性烈,如火之精魄’……符合此描述的天材地宝,无不是世间难寻之物,如‘地心火莲’、‘朱雀真血’、乃至‘太阳精金’碎屑……这些东西,莫说你,便是老夫也难得一见。”
霍天渊却不肯轻易放弃。他凭借着对药性的理解和那点“量子纠缠”般的直觉,开始尝试推演、补全丹方。他根据“赤阳”、“通脉”的核心要义,结合自己对火属性、阳属性药材的理解,勉强凑齐了其他几位辅药,虽不敢说完全复原,但大致方向应无差错。
唯独那味主药,让他一筹莫展。没有那如火之精魄般的烈性引子,整个丹方就如同失去了灵魂,根本无法激发出那种霸烈的冲关药效。
眼看着好不容易寻得的古方就要因材料匮乏而搁浅,霍天渊心中焦躁不已。他在丹房内踱步,目光无意识地从那些瓶瓶罐罐上扫过。当他的视线掠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陶罐时,猛地顿住了。
那陶罐里装的,是他之前研究“香料炼丹”时剩下的、品质极佳的“千年烈焰椒研磨粉”。此物乃是凡俗界某种异种辣椒经由灵土培育而成,虽不含灵气,但其辛辣酷烈之性,堪称一绝,他曾不小心沾到一点在舌尖,那感觉当真如同含了一块火炭,七窍都仿佛要喷出烟来!
“性烈,如火之精魄……”霍天渊盯着那罐红得刺眼的辣椒粉,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一丝破釜沉舟意味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他的脑海。
“既然找不到真正的‘火之精魄’,那这凡间极致烈性之物,能否……以形补形,以性代性?”
这个想法太过离经叛道,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用辣椒粉代替上古灵药?这简直是拿凡铁去冒充神兵!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以及内心深处某种“万一呢”的侥幸心理,驱使着他决定冒险一试。
“大不了再炼出一炉‘糖豆’或者‘金刚丸’!”霍天渊把心一横,取出了那罐辣椒粉。
他按照自己推演补全的丹方,依次投入其他药材,以冥海丹火小心提炼。待到所有辅药精华初步融合,形成一团散发着温和阳气的药液时,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用玉勺舀起一小勺那红艳艳的辣椒粉。
“成败在此一举!”他手腕一抖,将那勺辣椒粉均匀地撒入了药液之中!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丹炉内瞬间炸开了锅!那团原本温和的药液,在接触到辣椒粉的刹那,仿佛被点燃了一般,骤然变得赤红如火,剧烈地翻腾、咆哮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药材清香与极致辛辣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炉壁瞬间变得滚烫,甚至连那青玉丹炉本身,都隐隐透出了一股红光!
霍天渊全力催动神识与法力,死死压制着炉内那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狂暴药性。他能感觉到,那辣椒粉中不含灵气的纯粹“烈性”,正在与诸多灵药材的精华发生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极其剧烈的反应,一种并非灵气层面,而是更接近“属性”或“规则”层面的冲突与融合!
整个过程险象环生,丹炉数次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炸开。霍天渊咬牙坚持,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炉内的狂暴能量终于渐渐平息,凝聚成了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如血、表面仿佛有火焰纹路在隐隐流动的丹药。
丹成了?
霍天渊带着满心的忐忑与一丝微弱的期待,揭开了炉盖。那颗赤红色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和那股独特的辛辣味。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丹药入手滚烫。他犹豫再三,没敢自己试药。正巧,这时那位曾被他“金刚丸”崩掉牙的体修刘师弟,领着一位面色苍白、气息晦涩的同门前来拜访。这位同名叫林莽,因早年修炼急于求成,导致数条主要经脉严重淤塞,修为停滞多年,尝试了多种方法皆效果甚微,听闻霍天渊“歪招”频出,便想来碰碰运气。
霍天渊看着林莽那萎靡的神色,又看了看手中这颗赤红如火、来历蹊跷的丹药,心一横,将情况如实相告,并言明此丹乃古方新用,主药替换,风险未知。
林莽已是病急乱投医,闻言竟一咬牙:“霍师兄,左右也无他法,我这经脉淤塞之苦,实在难熬!便是毒药,我也认了!还请师兄赐丹!”
见其意决,霍天渊便将这颗“辣椒版赤阳通脉丹”递了过去。
林莽接过丹药,只觉得一股灼热直透掌心,他不再犹豫,仰头便将其吞服下去。
丹药入腹,初时并无异样。然而,仅仅过了三息——
“轰!”
仿佛有一团烈火在他腹中猛然炸开!林莽瞬间双目圆瞪,脸色由苍白转为赤红,头顶更是冒起了丝丝白气!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鸣,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焚烧灵魂的灼热洪流,以蛮横无比的姿态,朝着他体内那些淤塞多年的经脉发起了疯狂的冲击!
紧接着,让所有旁观者骇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林莽的眼、耳、口、鼻七窍之中,竟然同时喷出了淡淡的、带着辛辣气味的红色烟雾!整个人如同一个烧开了的水壶,被体内的烈性药力蒸腾得“七窍生烟”!
“林师弟!”刘师弟大惊失色,就要上前。
“别动他!”霍天渊连忙阻止,神识紧紧锁定林莽。他虽然也心惊肉跳,但却敏锐地察觉到,在那看似恐怖的“七窍生烟”表象之下,林莽体内那些原本死寂、淤塞的经脉,正在被那股霸烈无比的药力强行冲开!药力所过之处,如同岩浆流淌,虽然带来极致的痛苦,却也将那淤积多年的杂质、闭塞之处,生生熔毁、贯通!
林莽浑身剧烈颤抖,皮肤赤红,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发,七窍中的红烟持续不断地冒出,场面一度十分骇人。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红烟从他鼻中袅袅散去时,林莽猛地张口,“哇”地吐出一大口暗红色、带着腥臭气的淤血!随即,他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但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原本晦涩的气息,也变得顺畅、悠长起来!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略一运功,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通……通了!霍师兄!我的经脉……淤塞之处,全通了!!”林莽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感受着久违的法力在宽阔顺畅的经脉中欢快流淌,几乎要喜极而泣,“虽然过程……过程实在煎熬,如同烈火焚身,但这效果……效果拔群啊!”
霍天渊与刘师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与荒谬。
用辣椒粉代替上古主药,炼出的丹药,服用时七窍生烟,形貌恐怖,结果……居然真的打通了连许多正统丹药都束手无策的顽固经脉淤塞?!
消息传出,再次引发轰动。
“听说了吗?霍师兄用辣椒粉炼出了能打通经脉的神丹!”
“神丹?我听说服用者七窍冒烟,跟走火入魔似的!”
“可林莽师兄的旧伤真的好了!修为瓶颈都松动了!”
“这……这算什么?以毒攻毒?还是……辣出来的奇迹?”
玄骨真人得知此事后,再次来到霍天渊的小院,拿着那颗丹药的残渣(林莽服用后剩下的一点丹皮),研究了足足半天,最终长叹一声,看着霍天渊,眼神复杂得如同在看一个谜团:
“古籍记载,‘赤阳通脉丹’确有其事,药性霸烈,服用时如烈焰焚经,痛苦异常,但通脉效果极佳……你以凡俗极致烈物,替代那难寻的‘火之精魄’,虽未得其神,却阴差阳错,模仿了其‘烈’之属性,更因不含灵气,反而少了些许干扰,将那纯粹的‘烈性’发挥到了极致,以凡火引动灵药,达成了类似的效果……小子,你这‘古方今用’,用的不是药,是……道理啊!”
霍天渊看着那罐红艳艳的辣椒粉,再想想林莽七窍生烟却又狂喜的模样,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的丹道,再次证明了一点:有时候,解决问题的钥匙,未必就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材地宝之中,或许,就藏在身边最寻常、甚至最不起眼的事物里。只是,需要一颗敢于打破一切常规、甚至不惜“胡来”的心,去发现它。
而这“七窍生烟丹”(霍天渊再次无奈命名)的名声,也迅速传开,虽然其服用过程堪称酷刑,但对于那些被经脉淤塞折磨得绝望的修士而言,却不啻于一道黑暗中的曙光。只是不知,日后流云仙城的弟子们,是会敬畏地称此丹为神药,还是会面带恐惧地称之为“辣椒酷刑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