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龙岗的灯火彻夜不息,炉火熊熊,敲打声、操练声、低语声交织成一片,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磨砺爪牙,积蓄着力量。王凌峰站在简陋却戒备森严的指挥所内,墙上挂着一幅日益精细的梁山泊及周边地形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其中许多符号的含义,只有他和朱武等核心几人方能看懂。
外有朝廷强敌环伺,内有宋江步步紧逼。王凌峰深知,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中,信息就是生命,情报就是先机。被动挨打,等待别人出招,无异于自取灭亡。朱贵的情报系统虽遍布江湖,但其根植于梁山旧有体系,与宋江、吴用关系密切,许多关键信息必然先经过聚义厅的筛选,甚至可能成为对方监视自己的工具。依赖朱贵,等于将耳目拱手让人。
必须拥有一张完全独立、绝对忠诚、且高效隐秘的情报网络。这张网,要能深入朝廷府衙,也要能覆盖梁山各寨,更要能洞察江湖风吹草动。
“朱武兄弟,”王凌峰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落在身旁的军师身上,“我等如今,如同蒙眼之人与明眼人搏斗。朱头领那条线,可用,但不可尽信,更不能倚为干城。组建我们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刻不容缓。”
朱武面色凝重地点头:“头领所言极是。然此事千头万绪,凶险异常。需大量银钱支撑,需绝对可靠之人执行,更需精妙架构,方能隐秘高效,不易被察觉拔除。”
“银钱之事,我来筹措。”王凌峰断然道。他通过私盐、玻璃镜等“特种贸易”积累的财富,大部分并未上缴山寨公库,而是由石秀秘密掌管,正是为了应对此类急需。“可靠之人……”他沉吟片刻,“石秀兄弟机警干练,胆大心细,江湖经验丰富,可总揽外部情报搜集与人员招募。时迁兄弟身手超绝,来去无踪,专司机密传递、重要目标侦查与特殊行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此外,我需你,朱武兄弟,坐镇中枢,总览全局。负责情报分析、研判真伪、勾连各方、制定计划。你是我们的大脑。”
朱武深吸一口气,深感责任重大,郑重拱手:“蒙头领信重,朱武万死不辞!”
架构初定,庞大的机器开始悄然运转。
王凌峰首先召见石秀,授予他大量金银和一份初步名单。名单上的人,部分是朱贵系统中那些被边缘化、或对宋江政策不满的老探子,部分是石秀自己过往江湖上的可靠朋友,还有一些是经过背嵬军暗中考察、身世清白、机灵可靠的梁山底层士卒。
“石秀兄弟,这些人,由你暗中接触,许以重利,晓以利害,将其发展为我们的外围眼线。重点布控几个方向:济州、郓城等周边州府官衙;往来梁山的各条水道陆路关卡;江湖上消息灵通的酒楼、客栈、赌坊、勾栏瓦舍。”王凌峰仔细吩咐,“记住,单线联系,层层隔绝。底层眼线只知上线,不知全局,更不知幕后是你我。所需银钱,随时支取。”
“哥哥放心!此事包在俺身上!”石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领命而去。他本就是干这行的顶尖好手,如今有了充足的资金和支持,更是如鱼得水。
与此同时,时迁也被赋予了重任。他的任务更加凶险和精细:利用神出鬼没的轻功和妙手空空的绝技,专门负责监控山寨内部,尤其是聚义厅、宋江、吴用、戴宗等核心人物住所的动静,并建立一条绝密的、直接对王凌峰负责的信息传递通道。
“时迁兄弟,你的眼睛,要能看到聚义厅里每一份不经意的文书,耳朵要能听到宋江榻边的私语。”王凌峰语气严肃,“戴宗的稽查队也在活动,务必小心,绝不能暴露。若遇危急,保命为上。”
时迁嘿嘿一笑,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头领瞧好吧!俺这身本事,正愁没处使呢!”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
大量的金银如同流水般悄无声息地撒了出去。石秀的活动能力极强,他扮作各种身份的商人、江湖客,甚至落魄书生,穿梭于城镇乡野之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一张以梁山泊为中心,辐射周边州县的初级情报网络便开始悄然成型。
济州府衙的一名低级书吏,因欠下巨额赌债,被石秀“偶然”救下,重金收买,开始定期提供府衙内的零星公文摘要和官员动向。
郓城县码头的一名税吏,家境贫寒,接受了定期馈赠,负责记录往来可疑船只和人员。
某家酒楼的小二,某处客栈的掌柜,某个赌坊的看场……三教九流,各行各业,许多不起眼的小人物,在银钱和或明或暗的威胁下,成了这张无形巨网上的一个个节点。他们传递的消息可能琐碎、可能模糊,但经过朱武的梳理和分析,往往能拼凑出有价值的情报。
而山寨内部,时迁的行动更是如鬼如魅。他时常潜伏在聚义厅的房梁之上,记录下宋江、吴用与各头领的谈话要点;他潜入戴宗的居所,摸清了稽查队的行动规律和人员名单;他甚至能拿到宋清粮草调配记录的副本……这些极其隐秘的信息,通过只有他和王凌峰知道的死信箱和暗号,源源不断地汇入独龙岗。
朱武则在幕后日夜忙碌。他设立了一套复杂的密码系统和信息分类标准,将汇集来的海量信息去伪存真,分门别类,标注轻重缓急,最终提炼成简洁明了的情报摘要,呈报给王凌峰。他还设计了一套应急预警机制,一旦发现重大危机,能以最快速度通知到相关人员。
这张网络的构建并非一帆风顺。期间,曾有石秀发展的一个眼线酒后失言,险些暴露,被石秀当机立断“处理”掉,抹去了一切痕迹。也曾有时迁险些与戴宗手下的暗探撞个正着,全靠其超绝的轻功才化险为夷。每一次险情都让王凌峰和朱武惊出一身冷汗,随后更加完善保密措施。
成效很快显现。
数日后,朱武便将一份情报摘要放在王凌峰案头:“头领,根据济州眼线报,知府近日频繁接见一名东京来的神秘客商,似与童贯府上有牵连。同时,郓城码头眼线发现,有数艘不明来历的货船夜间卸货,货物沉重,疑似军械。”
王凌峰目光一凝:“童贯的人?还在偷偷输送军械?看来童贯和高俅的内斗归内斗,对付我梁山的心思却没停。加紧探查,我要知道他们接触了谁,军械运往何处!”
又过几日,时迁送来一份密报:“戴宗近日频繁派遣心腹,秘密前往凌州方向,似与凌州团练使‘神火将军’魏定国有所接触。聚义厅中,吴用曾私下对宋江言道‘凌州二将,或可为援’。”
“凌州?魏定国?还有那个‘圣水将军’单廷珪?”王凌峰眉头紧锁,“宋江、吴用这是想引入外力,制衡于我?好一招借刀杀人!”
这些及时而关键的情报,让王凌峰得以提前洞察危机,调整部署。他一方面下令加强水陆巡查,密切监视凌州方向动向;另一方面,则开始暗中筹划如何应对可能来自“凌州二将”的威胁。
独龙岗的情报网络,如同黑暗中悄然张开的蛛网,虽然纤细,却已开始捕捉到风雨来临前的细微震动。
王凌峰站在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凌州的位置,眼神冰冷而锐利。
他知道,与宋江的较量,已从台面上的争吵,转入了更深层、更凶险的暗战。而情报,将成为这场无声战争中,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武器。
他的网已经撒下,接下来,就是等待鱼儿上钩,或是……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