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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刚身形猛地向后一撤,足尖在青石地面上犁出两道浅痕,硬生生退出了战圈。

他胸膛起伏,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目光复杂地扫过场中激斗的荆棘与游进,最终定格在游进那张因全力施为而略显扭曲的脸上。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刻意砸向游进耳中:

“此事……史某必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此战,恕不奉陪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地宫深处的幽暗甬道拐角,身影被浓重的阴影彻底吞没,只留下决绝的回音在石壁间碰撞。

游进听得史刚此言,一股邪火“腾”地直冲顶门,几乎要将理智烧穿。

他喉咙里滚过一声低沉的咆哮,可那咆哮还未出口,便被一股更加强横、更加刁钻的劲力硬生生堵了回去!

荆棘那柄漆黑的长刀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已如毒龙般噬向他咽喉,逼得他不得不将全部心神、所有话语都化作狼狈的格挡与闪避。

他心中惊涛骇浪翻涌不息,几乎要将他淹没——这荆棘,怎会强横至此?这绝非他情报中那个狂傲有余、底蕴不足的江湖新锐!

就在游进被荆棘刀势死死缠住,左支右绌之际,另一侧,天山派掌门何未峰早已是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

他自得萧潇所赠《三岳剑法》后,视若拱璧,日夜苦练不辍,自觉剑道造诣已攀至前所未有的高峰。

此刻他倾尽全力,将毕生所悟的“天柱云气”剑意催发到极致!

剑光吞吐,绵密如织,仿佛真有巍峨天柱自云雾中拔地而起,雄浑磅礴的剑意层层叠叠,封锁四方,意图将这地宫一角化作他剑势主宰的囚笼。

这剑招之妙,之险,之磅礴,便是强如游进,若骤然面对,也自忖需费一番手脚方能寻得破解之机。

然而,荆棘的反应却让所有人瞳孔骤缩!

他甚至未曾正眼瞧一下那笼罩而来的磅礴剑网。

就在那如云似雾的剑气即将触及他衣角的刹那,荆棘左手那柄狭长的青锋短剑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繁复玄奥的变化,只是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剑尖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极其精准地刺入那片看似毫无破绽的“云气”中心某处!

嗤——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气泡。

那巍峨磅礴的“天柱”幻象瞬间崩塌,绵密如织的剑网如同被抽去了筋骨,骤然溃散,凌厉的剑意顷刻间消弭于无形,只留下几缕紊乱的气流四散逃逸。

何未峰手中长剑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逆冲而上,震得他手腕发麻,虎口剧痛,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他脸上血色“唰”地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惨白。

怎么会?这凝聚了他毕生心血、苦练不辍的绝技,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随手破去?这简直颠覆了他对剑道的认知!

何未峰惊怒交加,一股被彻底轻视的屈辱感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厉啸一声,彻底抛开试探,将压箱底的绝学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流云剑诀”如风卷残云,“寒霜七式”带起刺骨冰寒,“回风舞柳”剑光飘忽不定……五六种迥然不同、皆属上乘的剑法被他强行揉捏在一起,剑光暴涨,如狂风骤雨般泼向荆棘,试图以量变引发质变,将这诡异的对手淹没。

荆棘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弧度更深了。

他身形在游进狂猛的刀势与何未峰纷乱的剑影中穿梭,竟如闲庭信步。

每一次剑光闪烁,都精准无比地点在何未峰剑招转换时那微不可察的滞涩之处,或是剑势将发未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脆弱节点。

嗤啦!

一声裂帛之音格外刺耳。

青霜剑光如毒蛇吐信,贴着何未峰手臂外侧掠过,并非刺向要害,而是极其刁钻地将他左臂宽大的掌门袍袖齐肩削落!

那截象征着天山派威严的锦缎衣袖,如同断翅的蝴蝶,轻飘飘地坠落在地,沾满了尘土。

“啊!”何未峰又惊又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脸孔因极度的羞愤而扭曲变形。

这已非胜负之争,而是赤裸裸的羞辱!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戏耍的猴子,对方甚至未曾将他视为真正的对手!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彻底冲垮了何未峰的理智。

什么宗师气度,什么掌门威仪,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眼中只剩下荆棘那张带着嘲弄的脸,以及那柄如同跗骨之蛆的青霜短剑。

丹田内力疯狂燃烧,周身罡气鼓荡,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猛地将长剑高举过头,剑身瞬间被一层刺目的冰蓝色光芒笼罩,地宫中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碎的冰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小辈!受死!”何未峰须发皆张,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

他使出了压箱底、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轻用的真正绝学——天山剑法!

剑光未至,那冻结万物的森然剑意已如实质般笼罩向荆棘,仿佛要将这片空间连同对手一起冰封、碾碎!

这孤注一掷、凝聚了何未峰毕生修为与滔天怒火的绝杀一剑,终于让荆棘那一直带着几分玩味和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猛兽嗅到了血腥,一丝真正属于战斗的兴奋火焰在他眼底点燃。

“呵,这才有点意思。”荆棘低语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剑啸。

面对何未峰这倾尽全力的冰封一剑,以及游进趁势爆发的、更加凶猛的刀势,荆棘非但没有退避,反而身形一晃!

刹那间,他周身气流剧烈扭曲,原地竟似出现了两个荆棘的残影!

一个身影黑刀如墨,刀势大开大阖,沉重如山岳崩塌,带着无匹的霸道力量,悍然迎向游进,将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死死封住,甚至隐隐有反压之势!

另一个身影则青剑如电,剑光灵动缥缈,如同穿花蝴蝶,又似庖丁解牛,精准无比地刺入何未峰那看似完美无缺的冰蓝剑罡之中。

每一次剑尖点刺,都让那凝聚的冰寒剑意微微一滞,每一次格挡削抹,都恰到好处地引偏那足以冻裂金石的锋芒。

何未峰感觉自己像是在与一道无形的漩涡搏斗,每一剑都沉重无比,却又处处受制,空有万钧之力却无处宣泄。

荆棘的剑仿佛能预知他所有的变化,总能在他剑势将成未成之际,以最小的力量将其瓦解于无形。

他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憋屈,体内真气因强行催动绝学而剧烈消耗,呼吸已如破旧的风箱般粗重急促,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嗤!

剑光再次诡异地一闪,这一次,目标是何未峰因全力运剑而微微暴露的肋下空门!

剑尖未至,那森冷的锐气已刺得他肌肤生疼。

何未峰亡魂大冒,想要回剑格挡已是万万不及!

“师父小心!”一声焦急的断喝响起。

一直护在侧翼、紧张观战的杨云,眼见师父遇险,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合身扑上!

他手中长剑不顾一切地斜撩而出,试图格开荆棘这致命一剑,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何未峰身前。

铛!

金铁交鸣!杨云的长剑险之又险地撞在青霜剑的剑脊之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震得他整条手臂瞬间麻木,长剑几乎脱手飞出,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踉跄后退,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嘴角已溢出一缕血丝。

若非他这舍命一挡,荆棘那一剑,足以在何未峰肋下开出一个透明的窟窿!

荆棘身形微微一滞,两个残影瞬间合一。

他瞥了一眼脸色煞白、嘴角溢血的杨云,又看了看惊魂未定、喘息如牛的何未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的冷光,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小杨,念你一片孝心,饶你一次。

不过,你们师徒若再不识相,再有十招,我定送你们师徒一同上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残酷意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何未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的刺痛。

他看着地上那截被削落的衣袖,再看看挡在自己身前、嘴角带血的徒弟杨云,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挫败感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自得了萧潇赠予的《三岳剑法》后,如获至宝,视之为天山派中兴的希望,日夜苦练,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本以为剑法大成,足以在江湖上扬眉振气,可今日……竟被一个江湖后辈逼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荆棘那恐怖的压力,绝大部分都倾泻在游进身上,对付他,似乎只是……顺手而为!

一种被彻底无视、如同蝼蚁般的屈辱感啃噬着他的骄傲。

他不甘!他愤怒!他死死盯着荆棘那张年轻却写满桀骜的脸,声音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嘶哑颤抖:“小子!你……你究竟是如何破掉我的剑法的?!”

这疑问如同毒刺,深深扎在他心头,若不解开,他毕生的剑道信念都将崩塌。

荆棘正一刀格开游进势大力沉的劈斩,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他借力旋身,刀剑一前一后,如同毒蛇与猛虎,牢牢锁定着气息略显紊乱的游进,对何未峰的质问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连正眼都懒得给一个:

“何掌门,你自家天山派的根基功夫都练得稀松平常,破绽百出,就急不可耐地去贪图别派的精妙剑法?

我师娘当年赠你《三岳剑法》,是念在旧情,指望你能触类旁通,补益自身,可不是让你这般舍本逐末、贪多嚼不烂的!”

他话语刻薄如刀,字字诛心,直指何未峰武学根基不稳的要害。

就在这三人战团陷入短暂僵持,荆棘以一敌二依旧显得游刃有余,甚至隐隐掌控着局面之时,另一处战局却率先打破了平衡!

卫紫绫的对手,是唐门门主及其夫人易兰,还有那个见风使舵的封千户。

唐门门主一身淬毒暗器层出不穷,铁蒺藜、透骨钉、追魂砂……各种歹毒暗器化作一片片乌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卫紫绫周身要害,如同暴雨梨花,将地宫一角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易兰的剑法也颇为不俗,剑走轻灵,配合着丈夫的暗器,专攻卫紫绫下盘与侧翼。

封千户则显得滑溜许多,一柄弯刀在外围游走,伺机偷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面对这三人围攻,卫紫绫脸上却始终是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她手中那柄软剑“秋水”在她内力灌注下,瞬间挺直如尺,剑身流转着一层朦胧如月华般的清冷光晕。

面对那漫天攒射、足以让一流高手手忙脚乱的暗器狂潮,她只是将剑尖极其随意地向前一点,手腕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频率高速震颤起来。

“破箭式。”

三个字,轻如叹息,却带着一种洞穿万法的绝对自信。

刹那间,那柄挺直的软剑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片流动的光幕!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

只听得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叮叮叮叮”脆响!

所有射向她的暗器,无论是刁钻的透骨钉,还是爆散开来的毒砂,在触及那片看似柔和的光幕瞬间,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漩涡,或被精准无比地磕飞,或被一股巧劲牵引着互相撞击、坠落在地。

那光幕仿佛能预知所有暗器的轨迹和力道,以最小的动作,最精准的力道,将其一一化解于无形!

唐门门主引以为傲的暗器功夫,在“独孤九剑·破箭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孩童的玩具。

暗器威胁被彻底瓦解,易兰那点剑法在卫紫绫眼中更是破绽百出。

卫紫绫身形如穿花拂柳,轻易避开易兰的剑锋,软剑“秋水”如灵蛇般一抖一缠,剑脊已拍在易兰手腕神门穴上。

“啊!”易兰痛呼一声,长剑脱手飞出。

卫紫绫手腕再转,剑尖已如毒蛇吐信,点向易兰肩井穴。

易兰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瞬间动弹不得,已被制住穴道。

封千户眼见易兰被擒,唐门门主暗器无功,心中早已萌生退意。

他虚晃一刀,猛地向后跃开数丈,大声道:“卫姑娘武功盖世,封某佩服!此事……封某不再插手!”

说罢,竟真的收刀入鞘,退到地宫角落,摆明了置身事外。

“兰妹!”何未峰目眦欲裂!爱妻被擒,如同在他心头狠狠剜了一刀。

什么天山派荣辱,什么剑道尊严,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狂吼一声,不顾自身消耗巨大、内息紊乱,竟强行提起残余内力,状若疯虎般舍弃了荆棘,挺剑直扑卫紫绫!

剑光因他心绪激荡而显得散乱,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找死!”卫紫绫秀眉微蹙,眼中寒芒一闪。

面对何未峰这含怒一击,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手中“秋水”软剑骤然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

剑身之上,那层朦胧的月华光晕瞬间凝聚、压缩,化作一道刺目欲盲的炽白剑罡!

那剑罡凝练到了极致,仿佛连光线都能斩断,散发出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锋锐!

没有繁复的招式,卫紫绫只是迎着何未峰刺来的剑锋,简简单单地一剑挥出!

喀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头发颤的断裂声响起。

何未峰手中那柄精钢锻造、陪伴他多年的掌门佩剑,在那道凝练到极致的炽白剑罡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枯枝,应声而断!断口光滑如镜!

剑罡余势未衰,冰冷的锋芒几乎贴着何未峰的鼻尖掠过,将他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无声削断。

何未峰如遭雷击,身形猛地僵住,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那断剑的冰冷触感和鼻尖残留的森然剑气,让他瞬间从暴怒中清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师父!”杨云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抢上前来,挥剑想要格挡卫紫绫可能紧随而至的杀招。

卫紫绫手腕只是极其细微地一抖,那凝练的炽白剑罡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的弧线。

铛!

又是一声脆响。

杨云手中长剑同样应声而断!断剑与半截剑尖“叮当”落地。

卫紫绫持剑而立,秋水剑上炽白剑罡缓缓收敛,重新变得朦胧如月。

她看着面如死灰的何未峰和护在师父身前、紧握断剑、指节发白的杨云,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何掌门,杨少侠。

天山派今日所为,紫绫记下了。

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此地。

若再纠缠……”

她目光扫过被制住穴道、动弹不得的易兰,未尽之言中的冰冷杀意,让何未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杨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与屈辱。

他其实一直极力反对师父卷入这场是非,如今见大势已去,爱妻被擒,师父心神受创,再斗下去,天山派恐有灭顶之灾。

他果断地丢掉手中断剑,对着卫紫绫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恳求与决然:“卫姑娘高抬贵手!今日是我天山派冒犯在先!杨云在此谢过姑娘手下留情之恩!我天山派……就此退出此战!绝不再与姑娘及荆棘兄为敌!恳请姑娘……放还师娘!”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卫紫绫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

片刻后,她手腕一翻,秋水剑如灵蛇般在易兰肩头轻轻一点,解开了她的穴道。

易兰穴道一松,身体一软,被抢上前的杨云扶住。

她脸色苍白,看向卫紫绫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杨云扶住师娘,又搀起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师父何未峰。

他再次对着卫紫绫郑重一礼,不再多言,搀扶着两人,一步步走向地宫那幽暗的出口。

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无比。

甬道内,阴冷潮湿的空气带着腐朽的气息。

何未峰被徒弟搀扶着,脚步虚浮,失魂落魄。

方才那断剑的冰冷触感,那被随手破去毕生绝学的耻辱,那在荆棘面前如同蝼蚁般的无力感,以及爱妻被擒的惊惧……种种情绪交织,如同无数毒虫啃噬着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宗师之心。

他猛地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杨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徒弟的肉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不甘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期冀,声音嘶哑而颤抖:

“云儿……云儿!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今日之耻,刻骨铭心!你一定要练!拼命地练!把今日丢掉的脸面,他日十倍、百倍地挣回来!天山派的未来……天山派的脊梁……都在你身上了!”

他的话语如同泣血的誓言,在这幽暗的甬道中回荡,带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

杨云的手臂被师父抓得生疼,但他没有挣脱,反而用力搀扶住师父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重重地点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师父放心!弟子……铭记于心!”

他脑海中闪过荆棘那睥睨狂傲的身影,闪过卫紫绫那惊世骇俗的一剑,闪过谷月轩沉稳如山的气度……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烈火灼烧般的急迫感在他胸中疯狂涌动。

他不想被这些同龄人远远抛下,连他们的背影都望尘莫及!变强!必须变得更强!这念头如同烙印,深深烙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地宫中央,随着天山派三人的黯然退场,以及封千户的袖手旁观,场中只剩下荆棘、游进,以及刚刚出手偷袭的玄冥子。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肃杀,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荆棘缓缓收回投向出口方向的目光,重新锁定在气息紊乱、嘴角血迹未干的游进身上。

他手中刀剑微微低垂,刀尖剑锋却依旧遥遥指向游进要害,脸上那抹惯有的、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再次浮现,只是此刻,这笑容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与杀意:“游进,帮手都跑光了,连那个碍事的老头子也滚蛋了。

现在,清净了。

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玩意儿?再不使出来,可就真没机会了。”

他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还是说,你游大侠,就这点本事?”

游进猛地抬头,双目之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濒死的野兽,那目光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要将荆棘千刀万剐!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充满了暴戾与狂怒:

“小子狂妄!不要以为侥幸窥得宗师门槛,便能目中无人!宗师之境,亦有云泥之别!本座今日便让你知晓,何为真正的宗师之威!”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势陡然暴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沉凝、更加暴虐的气息轰然爆发!

他脚下坚硬的青石地面竟无声无息地向下凹陷寸许,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荆棘非但没有被这暴涨的气势所慑,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仰天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狂妄?游进,我看狂妄的是你才对!宗师之间的生死搏杀,你居然还敢藏着掖着,留着一手压箱底的功夫不用?怎么,是留着给你自己当棺材本吗?”

他笑声陡然一收,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游进气息变化的细微之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九幽寒冰:

“不过,老子懒得管你藏的是什么猫腻!老子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他手中夜叉刀与青霜剑同时发出一声嗡鸣,刀罡剑罡吞吐不定,“那就是砍下你的狗头!”

“游龙剑法·云龙三现!”游进被彻底激怒,再无保留!他厉啸一声,身法瞬间催动到极致!

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扭曲的、难以捕捉的虚影,如同一条在云雾中穿梭的暴怒蛟龙!

剑随身走,人剑合一!三道凌厉无匹、虚实难辨的剑光,几乎不分先后,从三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同时刺向荆棘周身要害!

剑光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速度快到了肉眼难辨的地步!

“来得好!”荆棘眼中战意沸腾,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三道致命的剑光猛冲而上!

他双臂肌肉贲张,刀剑齐舞!刀罡暴涨,化作一片沉重如山、带着无边煞气的黑色刀幕,如同崩塌的刀山,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前推进!

剑罡则凝聚成一道凝练无比、锋锐无匹的青色剑岳,巍然耸立,直刺苍穹!

“刀山剑岳!”

刀山碾压,剑岳擎天!两股截然不同却又相辅相成的恐怖罡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地宫空间!

游进那如龙般迅捷诡异的身法,在这刀山剑岳的恐怖威压和空间封锁之下,顿时显得滞涩无比!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优势被极大地限制,如同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

三道凌厉的剑光撞上那碾压而来的刀山和擎天的剑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劲疯狂炸裂,将地宫墙壁震得簌簌落尘!

游进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反震而来,气血翻腾,喉头再次涌上腥甜。

他心中骇然,知道再不出绝招,今日必死无疑!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手中长剑画圆,一个接一个,层层叠叠的浑圆剑圈瞬间在他身前浮现!

这些剑圈并非虚幻,而是由凝练到极致的阴寒罡气构成,缓缓旋转,带着一股粘稠、沉重、仿佛能消磨万物的诡异力量!

“太极剑圈·阴阳轮转!”

这正是他隐藏最深、压箱底的绝学!剑圈转动,如同磨盘,竟将那碾压而来的刀山剑岳之力一点点牵引、消磨、化解!

虽然游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显然施展此招对他负荷极大,但终究是暂时挡住了荆棘这必杀的一击!

然而,就在游进全力以赴、将体内所有罡气毫无保留地注入那旋转的太极剑圈,试图彻底化解荆棘攻势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如同从地宫最幽暗的阴影中直接渗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游进身后!正是早已潜伏多时、如同毒蛇般等待最佳时机的玄冥子!

“桀桀桀……游兄,辛苦了!这份大礼,本座替你收下了!”玄冥子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枯瘦如鸟爪的双掌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浓郁的腥臭气息!

他双掌齐出,快如闪电!一掌无声无息,阴毒刁钻,直印向游进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另一掌则刚猛霸道,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辣无比地劈向荆棘的面门!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游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完全被荆棘牵制的绝杀时刻!这一击,不仅要重创游进,更要让荆棘首尾难顾!

荆棘在玄冥子身影浮现的刹那便已心生警兆!

面对那劈向面门的毒辣掌风,他眼中厉芒爆射,非但没有闪避,反而发出一声暴喝:“找死!”

他竟不理会玄冥子攻向自己的那一掌,将全部心神与力量瞬间凝聚于刀剑之上!

夜叉刀与青霜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刀罡剑罡凝练到极致,带着斩断一切、粉碎万物的决绝意志,悍然迎向玄冥子劈来的手掌!竟是要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玄冥子心中猛地一凛!他万万没想到荆棘如此悍勇狠辣!

他这劈向荆棘面门的一掌本就是围魏救赵的虚招,意在逼迫荆棘回防,为偷袭游进创造机会。

可荆棘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反而以更凶狠、更凌厉的刀剑罡气反斩过来!那刀罡剑罡的锋锐之气,隔着数尺已让他手背肌肤感到刺骨的寒意!

“好小子!”玄冥子怪叫一声,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肉掌去硬撼荆棘那几可分金断玉的罡气锋芒!

电光火石间,他强行收回劈向荆棘面门的那只手掌,身形诡异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剑罡气的正面斩击。

然而,他印向游进后心的那只毒掌,却因全力施为,去势已老,再也无法收回!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肉体撞击声响起!

玄冥子那只漆黑如墨、凝聚了剧毒罡气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游进毫无防备的后心之上!

“噗——!!!”

游进身体猛地向前一弓,如同被千斤巨锤砸中!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虹!

他周身的护体罡气瞬间溃散,那旋转的太极剑圈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裂!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木偶,被这股恐怖的掌力打得向前踉跄飞扑出去,重重地摔在数丈外的青石地面上,身体痛苦地蜷缩抽搐,鲜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显然已受了致命的重创!

荆棘的刀剑罡气斩空,在地宫坚硬的墙壁上留下两道深达数寸、纵横交错的恐怖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他缓缓收势,刀剑斜指地面,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瞬间锁定在刚刚偷袭得手、正自得意的玄冥子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纯粹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审视与杀意。

“你是何人?”荆棘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

玄冥子一击重创游进,正自得意,听到荆棘质问,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和煦实则阴森的笑容,捻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用一种带着长辈审视后辈的怪异口吻道:“我?呵呵,小子,我是你师叔!”

“师叔?”荆棘闻言,眉头猛地一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他上下打量着玄冥子那枯瘦阴鸷的面容,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充满讥诮和杀意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除了师父无瑕子,师娘萧潇,逍遥谷里里外外,就没听说过还有什么狗屁师叔!哪来的老棺材瓤子,也敢跑到老子面前乱攀亲戚?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急着找阎王爷报到是吧?!”

“师娘萧潇”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玄冥子的心尖上!他枯瘦的身躯猛地一颤!

这些年,他安插在天龙教和中原各处的眼线,早已将萧潇回到逍遥谷并与无瑕子结为道侣的消息传回。

每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都如同在他心头最深的伤口上撒盐,那刻骨铭心的嫉妒、不甘和疯狂的占有欲,如同毒蛇般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此刻被荆棘如此轻蔑地提起,那压抑了数十年的妒火和怨毒,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堤坝!

玄冥子那张枯树皮般的老脸瞬间扭曲,眼中爆射出骇人的怨毒光芒,几乎要将荆棘生吞活剥!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再也顾不得什么城府算计,枯瘦的手掌瞬间再次变得漆黑,带着一股腥风,快如闪电般拍向荆棘胸口!掌风未至,一股让人欲呕的腥臭毒气已扑面而来!

“小杂种!给本座死来!”

荆棘面对这含怒而来的毒掌,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战意!

他狂笑一声,声震地宫:“老狗!恼羞成怒了?!”

他竟是不闪不避,手中夜叉刀发出一声凄厉的嗡鸣,刀罡瞬间暴涨三尺,凝练如实质的黑色锋芒撕裂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迎着玄冥子的毒掌悍然劈下!

“给我开!”

刀罡与毒掌的黑色罡气猛烈碰撞!嗤啦!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响起!

玄冥子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剧毒掌力,竟被荆棘这凝聚了全身功力、锋锐无匹的刀罡硬生生从中劈开!

那凝练的黑色刀罡去势不减,直斩玄冥子手腕!

玄冥子心中大骇!刚才偷袭游进时他就已察觉荆棘刀剑罡气异常锋锐,此刻正面硬撼,感受更为清晰!

这绝非仅仅是神兵利器的锋锐,而是那罡气本身被淬炼到了极致,精纯无比,几可分金断玉!

他急忙撤掌,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手腕被斩断的厄运。

他死死盯着荆棘手中那吞吐着黑色锋芒的长刀,又看了看那柄青光流转的短剑,眼中充满了惊疑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好小子!好精纯的刀罡剑罡!无瑕子那老东西……倒是教出了个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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