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吃完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后,小河看着他忙前忙后收拾碗筷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开口。
“白杨,你真的不用这样。你自己的工作也很重要……”
白杨停下动作,转过身,靠在料理台上,神情是罕见的认真和平静。
“小河,别担心我。我早就财务自由了,我爸妈的信托基金,够我混吃等死几辈子了。”
“工作的事我更无所谓,南加大那边,我早就拿到终身教职了,多久的学术假都随便休。”
“我到UcLA这边挂个名,你给我几个项目做做,我就能回去交差了。”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专注。
“接下来这三年,我唯一的工作,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你,然后等小家伙出来,照顾他\/她,直到他\/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进幼儿园。”
“所以,”他笑了笑,继续低头洗碗,语气变得像往常一样略带调侃,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你就安心当你的讲席教授,安心养胎。所有后勤保障工作,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王小河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听着他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重大的决定,心中百感交集。
她明白,这既是他的补偿,也是他表达爱和守护的方式。
他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时间、精力、财富、人脉为她免除后顾之忧,让她能够同时兼顾母亲和学者的双重角色。
她无法再拒绝。
这份沉甸甸的、不求回报的付出,她只能默默接受,并转化为前行的力量。
从妇产诊所回来,王小河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神色复杂。
白杨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学生,紧张地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所以,结果是……?”
他声音有点干涩。
小河把报告递给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女儿。你如愿了?”
白杨接过报告,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医学术语,最终定格在确认性别的结果上。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被点燃的星辰,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喃喃道:
“真好,是女儿……真好……”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改造工程开始了。
首先是在自家别墅大兴土木,设计师和工人师傅每天进进出出。
他兴冲冲地把一间采光最好的客房清空,亲自设计图纸,刷成了柔和的粉色和浅黄色,买来了婴儿床、尿布台、一大堆柔软的玩偶和地毯,打造了一个梦幻般的公主房。
花园里安装了安全的儿童秋千和滑梯。
客厅的家具边角全都包上了防撞条。
地下室里,婴儿车、安全座椅、不同型号的纸尿裤、成箱的奶粉、各种尺寸的婴儿衣服……仿佛要开母婴店。
然后,王小河的公寓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女婴用品淹没。
蕾丝花边的小裙子、柔软得像云朵的连体衣、各式各样可爱的小袜子小帽子、精致的摇铃玩具……几乎堆满了客厅一角。
王小河下班回来,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忍不住扶额,对正在兴高采烈拆包裹的白杨嗤之以鼻。
“白杨,你疯了吗?她才是个四个月大的胚胎!你买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尺码不对或者她根本不喜欢怎么办?”
白杨头也不抬,拿着一件小小的、绣着小星星的公主裙比划,眼里闪着近乎痴迷的光。
“怎么会不喜欢?女孩子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我高兴!”
王小河觉得他失心疯,懒得多说。
她自从孕早期开始,孕反一直很严重。工作的时候还好,不管是上课还是开会,有事做就能分散下注意力。
下班回家以后就尤其不舒服,比如现在,她就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白杨寸步不离地守着,递水、递毛巾、帮她按摩太阳穴,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小河难受得厉害,心里也烦躁,推开他的手,语气带着不耐和一丝刻意的疏远。
“白杨,你注意点身份,保持距离行不行?我不是你什么人,用不着这样。”
白杨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理直气壮的固执。
他退开半步,却指着小河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宣示主权的意味。
“王小河同志,请你搞清楚。我现在不是在照顾你。”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肚子。
“我是在照顾宝宝,我是在跟宝宝说话,给她讲故事进行胎教。这跟你没关系,你只是恰好提供了目前她需要暂住的房子而已。”
这番强词夺理、逻辑清奇的话,差点把王小河气笑,但剧烈的头晕让她没力气反驳,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神经病!”
她实在撑不住,缓缓扶着墙着走向卧室:
“我要睡了,你等我睡着就赶紧滚。”
白杨没吭声,只是默默跟过去。
小河倒在床上,闭着眼,眉头紧蹙,难受得蜷缩起来。
白杨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在她床边跪下,伸出手,力道恰到好处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星星和月儿小时候睡觉那样,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旋律。
小河推了他两下,没推开。
也许是真的太累太难受,也许是他笨拙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小河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陷入了沉睡。
跪在床边的白杨,确定她真的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试图站起来。
一阵剧烈的酸麻感从膝盖直冲大脑,他差点没站稳摔回去。
他保持那个跪姿太久了,腿早就麻得没了知觉。
他龇牙咧嘴地扶着床沿,缓了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轻轻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靠在客厅的墙上,他揉着发麻刺痛的膝盖,看着那堆母婴用品,又侧耳听了听卧室里均匀的呼吸声,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疼痛、疲惫却又心满意足的复杂笑容。
对他而言,能这样守着她和她的孩子,哪怕只是以这样一个荒谬的身份和距离,也是命运对他的一种莫大恩赐了。
这几乎是他能想象到的,最接近幸福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