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冒烟双清澈的眸子与林小燕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小小的脑袋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
林小燕原本狂跳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脸上恢复了作为“小燕总”的从容和自信。
“高县长，您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林小燕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高建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阅人无数，眼前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娃，能在如此巨大的机遇面前，迅速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单是这份定力就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林总经理是爽快人。”高建民笑了笑，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即使在超市嘈杂的环境里，也清晰地传入林小燕和陈建军的耳中。
“我今天来，不是空口说白话。”
他侧过身，对他身后一个看起来像是秘书的年轻男人示意了一下。
男人立刻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恭敬地递给了林小燕。
“林总经理，这是我们清河县专门为福娃合作社准备的合作意向书。”高建民的语气严肃起来。
“您刚才听到的所有承诺，店面、税收、手续，白纸黑字，全部写在了上面。”
“这还只是初稿，如果你们有任何其他的要求，我们都可以坐下来，一项一项地谈，直到你们满意为止！”
陈建军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那份意向书上，不仅有减免三年税收的条款，甚至还承诺，如果福娃超市的年纳税额达到一定标准，县政府将以奖金的形式，返还一部分！
这……这简直是把福娃当成财神爷给供起来了！
陈建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这个小小的生鲜超市经理，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一个县的一把手，为了招商引资，竟然能把姿态放到这么低！
林小燕拿着那份薄薄几页纸，却感觉重若千斤。
她能感受到高建民的迫切。
正如他所说，清河县农业基础薄弱，这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民生问题，是压在他这个一县之长心头的大石头。
“高县长，您为什么这么看好我们？”林小燕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们的模式，真的能解决你们县的问题吗？”
高建民的表情变得凝重，他叹了口气。
“林总经理，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上个月，我们县的蔬菜批发市场，因为几个菜贩子垄断货源，哄抬物价，白菜卖到了一块五一斤！”
“一块五！”陈建军失声叫了出来。
福娃超市里，品相最好的福气菜，会员价也才六毛钱一斤。
“是啊，一块五。”高建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老百姓怨声载道，我们县政府出面协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价格勉强压下来一点。但治标不治本。”
“我们清河县山地多，平地少，种粮还行，种菜的规模一直上不去。”
“菜农自己种的菜不成规模，品相不好，卖不上价钱。想扩大规模又怕卖不出去，烂在地里。”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本地菜供应不足，只能依赖外地调运，价格自然就被中间商牢牢控制住了。”
高建民的目光再次扫过超市里琳琅满目的货架，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但是你们不一样！”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们有自己的种植基地，有科学的种植技术，能保证蔬菜的稳定产出和优良品质。”
“你们有自己的合作社，把千家万户的农民组织起来，形成了规模效应，降低了成本。”
“你们还有自己的品牌，自己的超市，打通了从田间到餐桌的最后一公里！”
“你们这不是简单的卖菜，你们是建立了一整个产业链！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
高建民越说越激动，他指着超市里热闹的景象。
“你看看，顾客买到了便宜又新鲜的好菜，农民的菜不愁销路，合作社赚到了钱，政府增加了税收。这是一个四方共赢的局面！”
“林总经理，你告诉我，这样好的模式我有什么理由不看好？我有什么理由不把它请到我们清河县去？！”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林小燕和陈建军彻底被震撼了。
他们第一次从一个如此宏观的、事关国计民生的角度，来审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原来，他们不仅仅是在种菜，在卖菜，在挣钱。
他们还在改变一个地方的农业生态，在影响一个县城的民生。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在林小燕的心中油然而生。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意向书，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正好奇地掰着手指头，好像在计算什么的小小身影。
她知道，福娃合作社，即将迈出历史性的一步。
“高县长。”林小燕郑重地开口。
“您的诚意和您为民着想的心，我们都看到了。”
“原则上，我们同意这个合作。”
高建民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但是，”林小燕话锋一转，“具体的合作细节，以及我们的一些条件，我需要和我们的核心团队商议之后才能给您最终的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高建民连连点头，他非常理解。
“林总经理，我不急。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了，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和我们清河县三十万人民，随时恭候你们的大驾！”
高建民没有再过多逗留，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林小燕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消失在街角，陈建军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小燕，这……这是真的？咱们……咱们要去隔壁县开分店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像在做梦一样。
林小燕没有回答他，而是快步走到了超市的角落。
林冒烟正仰着小脸，看着墙上张贴的宣传海报。
“冒烟。”林小燕蹲下身，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你都听到了？”
林冒烟转过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她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姑，清河县，离我们很远吗？”
“不远，坐车大概两个多小时。”
“哦。”
林冒烟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海报上“福娃全家福大礼包”的图片。
“那我们去了，他们的老百姓也能买到这么好的猪肉肉吃吗？”
简单的一句话，让林小燕的心猛地一颤。
她瞬间明白了冒烟的意思。
冒烟考虑的从来不是开一个店那么简单。
她要的，是把整个福娃模式，连带着种植和养殖一起复制过去。
那将是一个比高建民的想象，还要宏大百倍的蓝图。
林小燕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
“能！”她握紧了冒烟的小手，斩钉截铁地回答。
“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