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白玉宫殿内，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那股自白玉宝座上传来的威压，并非单纯的真气压迫，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碾压，混杂着岁月沉淀的孤高与俯瞰苍生的漠然。
它无孔不入，钻入每一个人的识海，拷问着他们的道心与意志。
东方博等人脸色凝重，纷纷运转功法，体表泛起各色真气光华，苦苦抵御着这股压力。
陈瑜华修为最弱，俏脸已是一片苍白，身子微微颤抖，若非陈展厉在她身旁撑开一道厚重的真气屏障，恐怕她已当场跪倒。
“我的乖乖……这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骨头架子都比我大师兄还硬……”陈展厉咧着嘴，额角渗出汗珠，他感觉自己像是扛着一座无形的大山，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就在这时，那宝座上的骸骨，空洞的眼眶中，忽然亮起了两点幽蓝色的魂火。
一个苍老、宏大，不辨喜怒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吾乃‘天水真人’，此地乃吾坐化之所。”
“入殿者，皆为有缘。然，传承非有缘可得，需凭尔等自身之力。”
“自此地至吾座前，共九十九阶。此为‘问道天阶’。凡能踏上第九十阶者，可得吾之‘筑基灵液’一瓶，重塑根基。凡能登顶触及吾之宝座者，方有资格，参与最终传承之试。”
“时限，一炷香。时限到，未能踏上天阶者，或在天阶上心神崩溃者，皆……抹杀。”
最后两个字，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言出法随的恐怖力量，让宫殿内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话音落下，一炷手臂粗细的蓝色长香，在宫殿入口处凭空出现，无火自燃，青烟袅袅升起。
江远和他那两个刚缓过劲来的师弟脸色剧变。抹杀！这上古强者的考验，竟如此残酷！
“拼了！”江远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富贵险中求，他第一个怒吼一声，催动全身刀气，化作一道狂猛的旋风，朝着那九十九级白玉台阶猛冲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身形刚猛，一连踏上了十数级台阶。
但越是往上，那股威压便越是恐怖。
刚踏上第二十阶，江远的速度便骤然慢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泥潭。
他每抬起一条腿，都需耗费巨大的力气，浑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啊！”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烬刀宗弟子，仅仅踏上第十阶，便有一人惨叫一声，双眼一翻，识海被那恐怖的威压直接冲垮，整个人化作点点光屑，凭空消散了。
真正的抹杀！
这血淋淋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寒。
“我们也上！”东方博低喝一声，不再犹豫。
他周身碧波荡漾，剑意护体，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攀登。
陈展厉护着陈瑜华，走得最是艰难。他将大部分真气都用来为陈瑜华抵挡威压，自己则硬抗着那山岳般的压力，每上一阶，脸色就更白一分。
“陈师兄，你……你别管我了……”陈瑜华咬着嘴唇，眼中满是焦急与不忍。
“闭嘴！”陈展厉难得地吼了她一句，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抓紧了！秦师弟还在前面看着呢，咱碧海剑阁的人，不能丢这个脸！”
他口中的秦渊，此刻却显得异常轻松。
那股对别人而言如同山崩海啸的神魂威压，在涌入他识海的刹那，便被那道神秘铭文尽数吸收，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他感受到的，只有纯粹的，随着阶梯升高而不断增强的物理性压力。
这对肉身强横，又修炼了《碧海玄功》第九层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甚至还有闲心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慕容雪的身影，几乎与他并驾齐驱。
那女子周身，一层无形的刀意领域将她笼罩，锋锐无匹的刀意将侵入的威压尽数斩碎。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稳定，仿佛任何外力都无法动摇她的步伐。
秦渊嘴角微微一挑，不再保留。
《裂空步》！
他身形一晃，仿佛化作一道青烟，瞬间便越过了数十级台阶，直接出现在了第五十阶之上。
这一手，看得后方的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没看错吧？他……他是飘上去的？”一名影月教弟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江远正在第四十阶上苦苦支撑，看到这一幕，嫉妒得双眼发红，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威压压垮在地。
他怒吼一声，强行催动秘法，燃烧精血，这才稳住身形，却也只能在原地挣扎，再难寸进。
慕容雪冰冷的眸子中，也闪过一抹异色。
她深吸一口气，周身的刀意骤然凝聚，化作一柄贯通天地的虚幻长刀，猛地向上一斩！
“破！”
一声清叱，她前方的威压竟被这一刀暂时劈开了一道缝隙。
她借此机会，身形如电，同样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秦渊身旁，第五十阶。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你的步法，很不错。”慕容雪冷冷地开口。
“你的刀，也挺快。”秦渊淡然回应。
两人没有再多言，几乎同时迈开脚步，向着更高的阶梯发起了冲击。
他们两人，如同两柄最锋利的锥子，轻而易举地凿穿着那层层叠叠的恐怖威压，将后方的众人远远甩开。
六十阶，七十阶，八十阶……
东方博最终停在了第七十五阶，他已是极限，盘膝坐下，全力抵御着威压，再也无法前行。
而陈展厉，则在第五十阶停了下来。他几乎耗尽了真气，脸色惨白如纸，但他成功地将陈瑜华也带到了这里。
“师兄……你……”陈瑜华看着几乎虚脱的陈展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陈展厉喘着粗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快……快看秦师弟，他要登顶了！”
此刻，秦渊与慕容雪，已经双双踏上了第九十阶！
两道柔和的光芒，自天阶尽头射来，化作两个晶莹剔透的玉瓶，悬浮在他们面前。
筑基灵液！
秦渊毫不客气地伸手抓住，他能感觉到，这玉瓶中蕴含着一股精纯到极致的生命能量。
然而，他和慕容雪都没有停下。
他们的目标，是那最后的九级台…和那至高无上的白玉宝座！
最后九阶，威压陡然提升了十倍不止！
那已经不再是压力，而是一种实质性的场域，仿佛整个空间都凝固了，要将踏入者彻底同化、碾碎。
慕容雪闷哼一声，护体的刀意领域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嗡鸣，她每踏上一阶，嘴角便溢出一丝鲜血。
秦渊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的骨骼在呻吟，肌肉在颤抖。
“碧海功意·漩涡！”
他低喝一声，体内的碧海玄功疯狂运转，一股奇异的旋转力场自身体周围产生，将那股碾压而来的威压不断地引导、卸开。
他的脚步，再次变得轻快起来。
第九十一，九十二……九十八！
只差最后一步！
慕容雪紧随其后，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竟是直接将护体的刀意收回体内，任由那恐怖的威压冲击她的肉身与神魂。
与此同时，她将所有的意志与力量，都凝聚于己心，以身为刀！
“心刀，斩我！”
她斩的不是敌人，而是自身的极限！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慕容雪的气息不降反升，竟是借助这股庞大的压力，当场突破了瓶颈，刀意更上一层楼！
她一步踏出，与秦渊同时，站上了第九十九级天阶！
两人并肩而立，距离那白玉宝座，不过咫尺之遥。
也就在这一刻，那炷蓝色长香，恰好燃尽。
“啊——！”
天阶之下，江远发出一声绝望而不甘的咆哮。他最终停在了第六十阶，眼睁睁地看着香尽，随后，他的身体，连同他身后那名侥幸存活的师弟，一同化作了飞灰。
“时辰到。试炼，开始。”
天水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赞许？
秦渊和慕容雪没有理会下方的骚动，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宝座之上。
只见那具骸骨缓缓抬起一只骨手，两团拳头大小，一团呈碧海之色，一团呈幽黑之色的光团，自其掌心浮现。
“此乃吾之‘道则碎片’，一为水，一为魂。尔等二人，根骨心性俱佳，可各选其一，融入己身，为最终试炼做准备。”
“然，道则碎片，蕴含吾之意志。若心志不坚，将被吾之意志同化，沦为行尸走肉，成为最终试炼的……一部分。”
“选择吧。”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仿佛在说，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秦渊看着那团碧海色的光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碧海玄功在渴望它，那将是让他的功法产生质变的无上至宝。
而慕容雪，则死死地盯着那团幽黑色的光团。
她的刀意，本就偏向神魂攻击，若是能得到这枚魂之碎片，她的实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天水真人的警告，言犹在耳。
沦为行尸走肉？
秦渊的脑海中，闪过了之前在山谷里，墨染临死前那诡异的状态。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所谓的传承，恐怕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天水真人，或许根本就没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