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出云雾山庄那氤氲着浓郁灵气的范围,周易与五女便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窒息”的差异。外界的天地,仿佛一块被用力拧干的海绵,灵气稀薄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与山庄内的仙境景象判若云泥。原本在他们体内奔腾流转、如臂指使的磅礴真气,此刻竟像是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运行起来晦涩凝滞,威力十不存一。
黛绮红微微蹙起秀眉,感受着体内明显迟滞了许多的真气流转,轻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才几十年光景,想不到外界的灵气,竟已衰败枯竭到如此地步……莫说是施展那些高来高去的轻功身法,便是想要维持长时间的御气飞行,恐怕也极为勉强,消耗远大于补充了。”
周易闻言,却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反而淡然一笑,那笑容中有洞察世情的了然,也有一丝放下执着的洒脱。他轻轻握住阿碧的手,目光扫过略显不适的众女,温言道:“既然天意如此,法则变迁,那便不必强求。不飞也罢。正好借此机会,脚踏实地,重新好好感受一番这个我们即将离开的世界。用双眼去看,用双耳去听,用心去体会这人间烟火,红尘百态。”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五女心中那丝因力量受限而产生的不安渐渐平复下来。是啊,有公子在身边,纵然失去飞天遁地之能,又有何惧?
一行人收敛了周身那足以惊世骇俗的气息,阿碧、紫儿、青儿、黛绮红、李莫愁更是各自运用巧技,或以薄纱遮面,或以妆容稍改,将那份倾世容颜稍稍隐藏,虽依旧难掩绝代风华,却也不再显得那般惊心动魄。他们如同寻常的江湖客商,来到了姑苏城内,那家承载着许多回忆的临河客栈。
选择了一处靠窗的雅座,窗外是小桥流水,乌篷船咿呀划过,带着江南水特有的温软气息。几人随意坐下,点了些清淡的酒菜,看似在休息,实则灵台清明,耳听八方,捕捉着客栈内食客们的交谈。
只听得邻桌几个带着兵刃、风尘仆仆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一个络腮胡大汉猛灌了一口酒,啧啧叹道:“哥几个前几天可是赶上了!黑木崖那场大战,真是他娘的精彩啊!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带着光明左使向问天,还有那位近来声名鹊起的华山派令狐冲少侠,三人合力,大战那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我的乖乖,那场面……”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心有余悸:“是啊,东方不败那厮,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一根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快如鬼魅!任教主他们三人联手,据说也才勉强打了个平手,占不到半点便宜。”
络腮胡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神秘道:“嘿,最后能成事,听说还是亏了那个叫杨莲亭的面首!要不是东方不败为了救他分了神,露出了破绽,恐怕结局还难说呢!”
另一人则满脸崇拜地说道:“要我说啊,那位令狐冲少侠真是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那一手独孤九剑使得,真叫一个神鬼莫测!破箭式、破气式……听说连东方不败的绣花针都能破去,简直是天下无敌了!”
有人好奇追问:“却不知令狐少侠这身惊世骇俗的剑法,是从何处学来?华山派好像没听说有这等绝学啊?”
那瘦高个似乎消息灵通,得意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他们华山派一位隐居后山的老祖宗,叫风清扬的老神仙传授的!这位风老前辈,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听到这里,坐在周易身旁的青儿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压低声音对众人道:“若是求败那小子在天有灵,听到他的独孤九剑被后人糟蹋……嗯,传承成这个样子,还说什么‘天下无敌’,真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她想起了当年那个痴迷剑道、桀骜不驯、最终却选择与大海为伴的孤独身影。
众女闻言,也不禁莞尔,思绪仿佛被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想起了那个名为独孤求败的少年,一生诚于剑,极于剑,只求一败而不可得,其剑意之纯粹,境界之高远,岂是后世这争强斗狠的“无敌”二字所能概括?
黛绮红纤指轻点桌面,回忆道:“说起来,我好像也听过一桩旧闻。据说很多年前,华山派内部似乎出了个恶徒,心术不正,曾将当时还是个七八岁稚童的风清扬打落了山崖。没想到他命不该绝,竟因此机缘巧合,找到了独孤求败的埋剑之地,得了传承。不过看来,他所学的,恐怕也仅仅是独孤九剑的一点皮毛罢了,未得其神髓。”
李莫愁清冷的声音此时也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若论真正能领悟独孤剑意那份‘无招胜有招’、‘料敌机先’精髓的,依我看,还属我的那位师侄杨过。他断臂之后,于海浪中练剑,心中无招,手中无剑,渐得独孤遗韵,可惜……”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可惜襄阳一战,为了中原武林,他与郭靖、黄药师、周伯通、一灯大师等当世绝顶高手,一同选择了最壮烈的结局。
提及襄阳,提及五绝自爆,桌边的气氛不由得微微一沉。那段惨烈而悲壮的往事,即便过去了数十年,依旧沉重地压在知情者的心头。那是上一个时代英雄们的挽歌,也是武道盛世由盛转衰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周易静静听着众人的交谈与感慨,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姑苏城外的远山,眼神深邃如古井。听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听着后人以他们的方式演绎着曾经的传奇,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种跨越漫长时光后的淡然。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曾经的惊才绝艳,曾经的恩怨情仇,最终都化为了酒肆茶楼里的谈资,融入了这滚滚向前的红尘浊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