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窝台,八营营地。
徐有财担心了好些天,吃睡不香,早早派人去盯着,迎出了十多里路。
三门关大营来了个斥候,在八营等了整整一天,不等十四队的兄弟喘口气,非说必须马上见到布芙,尽快回去复命。
布芙怕是大营有要紧的事,进了营地水都没喝就见了大营斥候,斥候禀道:
“八营正,陆元帅命我接陆问回三门关。”
布芙松了口气,不是大事就好,展露了一个热情的笑容,柔声劝道:
“就这事?陆问刚和我们十四队办了个差事,颇有疲惫,在八营再修整几天就回,你先回去复命可好?”
斥候:“元帅说,让陆问回去歇着。”
布芙:“那个,陆问此行染了风寒,待病好了就回。”
斥候:“元帅说,让陆问回去治病。”
布芙愣了一下,马上又说:
“陆问在我八营这多时日,要走,我们也得好好送个行不是。
要不你先回去,我备点东西让陆问给元帅带回去,再容我们吃个饭,三日后他再回,可好?”
斥候叹了口气,很为难的样子,无奈道:
“八营正,不瞒您说,我来的时候陆元帅交待了,见到陆问马上带回去。
如果你说陆问累了,就让他回大营歇着;
如果你说陆问病了,就让他回大营治病;
如果你说要送行,就说让你们下次去大营再聚;
如果你说陆问还有没教完的训练科目,就说你们太笨,活该没学完。”
这一大串,都说了个啥?布芙以为自己累蒙了,耳朵都幻听了?想确认一下有没有听错,问:“你说什么?”
斥候解释道:“陆帅说了,你们借人的时候说用半个月,结果用了快两个月,这么长时间学那么点骑术,要是还没教完,不是笨是什么?”
布芙翻了个白眼,往椅子上一摊,翘起二郎腿,晃着冻僵了的大脚丫子,痞痞的问:
“元帅还交待你啥了?”
斥候扬起下巴,傲娇的回:
“元帅还说了,如果你说陆问在这找了个媳妇,就让他把媳妇领回大营去;
如果你说陆问在这犯军纪了,就说陆问是大营的人,让我带人回去,陆帅自会惩处。”
布芙被堵的无语,陆文铮都把她算计到家了,连她用什么借口留陆问都猜了个遍,只好放人,无奈道:
“行,让陆问随你回去,明儿再走,今天先歇歇。”
斥候态度很坚决:“八营正,陆帅说了,一刻不得耽误,说哪怕跟您吃顿饭,我都得被您说晕了,这陆问恐怕就带不回去了,还得搭上个我。”
布芙哭笑不得,原来自己这么有本事呢!就当陆文铮这是在夸她了。
回来的路上,布芙已经想好了无数种把他们训趴下的法子,突然得知陆问要回大营了,竟如此这般不舍,既然早晚要分开,那就回吧。
布芙把营里的四个骑兵队全派给了陆问,押送着两个罕盟大人物,连夜赶回了三门关大营。
回来的这几日,布芙勒令十四队加倍训练,恶魔般苛刻,累掉了半条命,八营的兵很同情自己的长官,此时很庆幸没有被选去十四队,免遭此劫。
这一日,李大爪子和伍大花来找顾念成,可怜巴巴的求着:
“大哥,我们错了,我们真错了,再也不惹这祖宗了,你想想办法吧,太累了,受不了了。”
顾念成骂道:“活该!”
李大爪子坏笑不语,张开手掌,那是布芙送给顾念成的弓弦,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里。
顾念成伸手就抢,骂道:“你个混球,莫不是活腻了,偷到我身上来了!”
李大爪子灵活躲过,赖唧唧的威胁道:“大哥,你不累呀?赶紧想辙,我就还你。”
顾念成冷眼横视李大爪子,李大爪子知道他这个表情是要揍人,乖乖的还了那弓弦。
顾念成也无奈,十四队干了票大买卖,回来没捞到奖励,反而受了罚,叹了口气道:
“行了,这事交给我,你们回去吧。”
这一日的晚饭,十四队拖着快累残了的双腿往议帐走,三五成群的聊着闲话,多是抱怨布芙心眼小,训了他们这么些天还没消气之类的话。
一揭帐帘,众人被熏的齐齐退了一步。
一股浓烟,夹着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进了议帐一瞧,都傻眼了。
只见,他们吃饭的那张破桌子上放了一块长城砖,砖上面摆了一个炭火盆,顾念成正举着一把长相极丑的羊肉串,在炭火上翻烤着,烟熏的他直眨眼睛。
布芙蹲在旁边的凳子上,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顾念成鼓捣着,那眼神就像个盼着发压岁钱的孩子。
炭盆的一边放着一大盆生肉和一堆柳条,还没串成串,炭盆的另一边放着几串烤成黑炭的肉串,应该是顾念成烤失手了。
李大爪子和伍大花立即就明白了,这就是他们大哥想到的办法,朝兄弟们使了个眼色,兄弟们也都懂了。
一帮人,乱哄哄的洗手,乱哄哄的帮着串肉串,殷勤的打下手,忙的不亦乐乎。
屠八斤抓了几粒调料放嘴里嚼着味道,这东西大夏可没有,问:“大哥,你哪弄的这个东西?”
顾念成眼睛被熏出了眼泪,把头低到布芙跟前,布芙殷勤的用袖子帮他擦了眼睛。
顾念成直起身回道:“咱们在青城住客栈的时候,我让店伙计出去帮我买的,他还教了我怎么做这个羊肉串,肉怎么腌,串怎么烤。”
顾念成觉得烤的差不多了,自己先吃了一口,熟了,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布芙,声音柔的不像个样子:“尝尝,味不错。”
布芙等的都快崩溃了,接过来一口咬了两块肉,刚嚼了一口就跳下了凳子,美的直转圈,毫不吝啬的夸奖着:
“嗯,好吃!就是那家摊铺的味道,大哥,你可真厉害!”
顾念成被夸的心里冒出了粉色泡泡,能给她做一顿饭,她还那么爱吃,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众兄弟听到布芙这句极高的评价,很是怀疑,纷纷拿起一串尝了起来,果然和在青城吃的味道一样。
为了哄媳妇高兴,用了这么大的心思,让他们自叹不如,对顾念成肃然起敬。
顾念成见布芙吃的差不多了,开口求情:
“阿布,咱们回来就训练,都这么多天了,忙的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我寻思着让兄弟们出去猎点野物,估计这么烤着吃也能好吃。”
布芙痛快的应着:“行,那明天就去猎。”
兄弟们感激的快哭了。
这场体罚风波,就这样在顾念成的一顿烤肉串的贿赂下,借着打猎的由头,最终不了了之。
冬日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西北风不管不顾的刮着,八营的训练天天不落,风雨无阻。
日子好像被冻住了,每天都在重复着昨日,边境的战事好像也被冻住了,没人来犯。
八营的兵自带匪气,八营的将自带痞气,八营的日子自带烟火气。
自从屁股挨了二十军棍,徐有财就很怵布芙,如非必要,尽量不在她面前晃。
这一日,徐有财硬着头皮向布芙请示道:
“营正,天太冷,养的鸡都不下蛋了,晨跑头名,没的鸡蛋吃,兄弟们不干,您看是不是换个别的物什奖励大伙。”
布芙刚来八营定的规矩,晨跑前十名的兵,早饭加个鸡蛋,后又改为以什为单位,晨跑集体头名的,什里早饭每人加个蛋。
“鸡不下蛋,你找我?找我就会下了?自己想招去。滚蛋!”
就知道是这样,又挨顿呲。
徐有财垂头丧气的去找顾念成,希望他能把早饭加蛋的规矩撤了。
顾念成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
“规矩改不了,你琢磨一下换成别的奖励吧,你是营里的大司务,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小事?军营里有小事?动一下就得要钱,钱呢?给足了银子,倒是真难不倒我。
一顿牢骚后,徐有财昂起大脑袋瓜,豪气干云,男子汉大豆腐还能被个鸡蛋难倒,大手一挥,以后奖励,鸡蛋换成肉包子。
八营的兵,一个什一个营帐,冬天的帐子略厚些,夹了一层棉,那也挡不住西北风的猛灌,幸亏徐有财给兄弟们搭了热炕,不然这个冬天怕是难捱。
布芙让徐有财改建八营营房,没有砖瓦房,土坯房也行,只要抗风抗雨,兄弟们能少受点罪。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屁毛家底没有,就要盖房子,徐有财一咬牙,哆嗦着向布芙伸出颤抖的手。
布芙不明所以,问:“干啥?”
“给银子,有钱就能办。”
徐有财说完,撒丫子往外跑,他预测布芙会给她一脚,果不其然,布芙踹了个空气。
躲过这一次,可躲不过下一次,当徐有财被布芙逮到时,换来的是布芙对他的精神折磨。
她像看狗屎一样看着他,看得徐有财逐渐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坨屎,自己无能,自己没有给兄弟们盖房子,自己的错,跟银子没关系。
顾念成对盖营房这事提出了不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