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剑疾驰。
咽喉、心口、太阳穴——每一柄短剑都直指要害,毫无牵制之意。
这些投掷而出的凶器隐于黑暗,剑身又涂成了难以察觉的黑色,连感知它们都成了难题。
被瞄准的目标,最终只会落得横尸当场的下场。
“切——”
然而,释放这死亡之剑的骷髅面具下,传来一声咋舌。
他同时掷出三柄短剑,精度足以射中针孔,锋利程度也无愧于 Assassin之名……可面对眼前的对手,这些剑却如碎石般毫无作用。
“哈——!”
Saber纵向挥剑,仅一击便将短剑弹向别处。剑士那惊人的直觉,即便面对肉眼不可见的攻击,也能轻松格挡。
Assassin投掷、Saber防御——这样的攻防已重复了四次。
短剑一次也未曾击中 Saber,只是白白浪费着 Assassin的手牌。
若说这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勉强延长了 Assassin的性命罢了。
一旦被近身,暗杀者便毫无胜算。
Saber催动魔力,劈开树木疾驰向前。
她与 Assassin的距离在缩短,却始终未能进入必杀的攻击范围。
按理说,人类的身体结构绝不可能在后退的同时高速移动,可 Assassin却轻易做到了这一点——这份诡异,正是他能维持距离的关键。
Assassin职阶本就不擅长正面战斗。
无论是知名度、能力,还是作为英灵的等级,这个职阶都处于劣势,唯有绞尽脑汁、潜藏于黑暗中实施“暗杀”,别无他法。
让 Assassin与被誉为 Servant中最强的 Saber一对一单挑,堪称下策中的下策。
眼下的局势,对 Assassin而言无疑是不利的。
但即便深知这一点,Saber也未曾放松警惕。
或许她在能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可优势未必等同于胜利。
若说 Saber是战场的王者,那 Assassin便是杀人的英雄。
她仍记得上一次圣杯战争中,能制造数十个分身的 Assassin,深知暗杀者在非正规战斗中的可怕。
若是上一任御主卫宫切嗣操控着这样的 Assassin,圣杯战争恐怕不出数日便会落幕。
——所以,必须在此将他打倒。
Saber紧握剑柄,剑身凝聚起力量。此刻的距离仍差几步,不足以斩倒 Assassin。
Assassin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拼命与 Saber拉开距离——而这,也恰好是 Saber所期望的。
“约束之胜利之剑(Excalibur)”——那曾连 Rider与天马一同葬送的一击,在众多圣剑中位居顶点,作为攻击性宝具拥有破格的性能。
无论是威力、射程还是攻击范围,都堪称绝无仅有,甚至超越了对军宝具的范畴,被归类为能攻克要塞的对城宝具。
仅凭这一击,Assassin绝无逃脱的可能。
但这份压倒性的性能背后,是极高的魔力消耗。既然已对 Rider使用过宝具,若再随意滥用,恐怕连维持现界都会出现问题。
Assassin想必也是如此判断,客观来看,这确实是正确的考量……可在当下,这个判断却成了致命的失误。
当然,若 Saber的御主是普通魔术师,一晚上能发动一次对城宝具已属万幸。
但……对 Assassin而言不幸的是,此次 Saber的御主——魔术师远坂凛,其能力远超“普通”范畴。
只要有她的魔力支援,Saber甚至能连续发动“Excalibur”。凛的魔力储备之雄厚,即便没有圣杯的辅助,也足以维持 Servant的现界。
“——”
Saber的战术思维已得出结论:只要解放宝具,便能获胜。
可另一方面,她敏锐的直觉却在报警,警示她这是一步险棋。
她已摸清 Assassin的能力,虽尚未知晓其宝具的详情,但以当前的距离,对方绝无发动的机会。
此前在此对峙的 Rider与 caster,也已确认均已消亡。
要说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唯有尚未现身的 Assassin御主……但不对,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那个 Assassin,必定还藏着后?手?。
“唔——”
突然,Saber的视野豁然开朗。
她似乎已跑出树林,眼前是柳洞寺后方的池塘。
看到站在池畔的骷髅面具,Saber也停下了脚步。
“Assassin,你的把戏就只有这些吗?”
Saber丝毫不敢松懈,举剑质问道。
以她平日的作风,即便不使用挑衅,也会一剑将被逼到绝境的敌人斩除。
可此刻,她的理性与直觉都在告诫她:眼前的局面背后,定有隐情。
Assassin的身后是池塘,池水有一定深度,若不灵体化绝无可能横渡。
可若此刻选择灵体化,必会被 Saber当场斩杀。
既无法反击 Saber,又无退路可逃,连“气息遮断”在这个距离下也毫无用处——如此看来,Assassin已毫无胜算。
暗杀者的性命本应如风中残烛,可即便如此,Saber仍无法下定决心踏进一步。
“……”
面对质问,Assassin始终沉默。
片刻之后,他掷出一柄连出手瞬间都难以捕捉的短剑,仿佛是对 Saber的回应。
“无谓的挣扎……!”
火花四溅。Saber的圣剑一挥,不仅格挡了短剑,更将其劈得粉碎。
即便短剑投掷得再隐蔽,在开阔的空间中也构不成威胁。
这种小伎俩,根本无法对亚瑟王奏效。
Saber早已领教过同类的攻击——上一次圣杯战争中,那位黄金 Archer展现的投掷攻势。
每一件武器都拥有堪比宝具的神秘,甚至本身就是宝具,如机关枪般以肉眼难及的速度倾泻着蕴含概念的“子弹”。
与那种威胁相比,Assassin的短剑威力恐怕还不及万分之一。
无论重复多少次,Assassin的攻击都毫无意义。
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仅借着这争取到的片刻时间,便转向撤退。
Assassin的动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竟在池塘水面上滑行起来。
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水上疾驰的,但这无疑是合理的战术选择——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撤退本就是基本策略。
——当然,前提是 Saber没有远程攻击手段。
轰隆!魔力注入圣剑之中。在毫无遮蔽的水面上,Assassin不过是个活靶子。仅凭这神造宝具的神威,蒸发整个池塘都不在话下;即便 Assassin横渡池塘逃入山中,对城宝具的威力也足以劈开整座山。
即便 Assassin想用宝具对抗,暗杀者那种程度的神秘加持,根本无法与圣剑的存在抗衡。
可即便如此,Saber仍不敢小觑对手。要确保将其彻底打倒,她必须再向前踏几步——虽会踏入池塘,但身为受无数精灵加持的骑士王,她完全能像 Assassin一样在水面自由滑行。
于是,Saber迈步踏上池水——
“——哼。一步错,步步错啊,Saber。”
当她意识到这里是“蜘蛛之巢”时,一切都已太晚。
“——啊”
这片池塘究竟从何时起变了模样?填满池塘的并非清水,而是比深海更幽暗的“影子”。
那影子如淤泥般粘稠,如毒液般侵蚀,如流水般蔓延。
堪称黑暗化身的魔性,正一点点吞噬 Saber的身体。
从她主动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便已沦为囚徒。
“你本该警惕的不是我,而是这片池塘。……真是可惜。若是从一开始就动用宝具,便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意识逐渐模糊。池塘对岸,戴着骷髅面具的敌人仿佛在笑。面对毫无防备的 Assassin,Saber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了抵抗侵蚀自身的影子,她已拼尽了全部力量。
无论英雄的强悍,还是英灵的神秘,在这片影子面前都毫无意义。它能侵蚀 Servant,甚至不止于此——这影子会肆意宣泄欲望,掠夺、屠戮、吞噬一切,宛如一场噩梦。Saber本应在初见它时便察觉:只要有这种东西存在,圣杯战争便早已偏离正轨。
每一秒,Saber的存在感都在减弱。
即便在众多英灵中也属顶级、名震世界的骑士王,此刻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吞噬。
即便在拥有一流魔术师魔力的凛的支援下恢复了接近生前的力量,即便将储备的魔力尽数倾注,Saber也撑不过数十秒。
这敌人,显然已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Saber在痛苦中挣扎,战局在此刻彻底逆转。遥远的对岸,Assassin的面具下传来低沉的笑声——直到此刻,这位暗杀者才第一次流露出近似人类的情绪。
“Assassin本就不是用于正面战斗的存在。
我们潜藏于黑暗,引诱敌人步入黑暗,将其拖入黑暗。
所以我无需与你战斗,只需将你引到这里便足够。
从你踏入这‘深夜’的那一刻起,你的败北就已注定。
——永别了,Saber。安心被恶魔吞噬吧。”
Assassin的身影逐渐消失,想必是灵体化了。
可此刻的 Saber已无暇顾及他——再这样下去,她自己也会消散。哪怕斩断双腿,她也必须立刻逃离这片影子!
“Saber,你没事吧!?”
……可偏偏在这时,命运没有站在她这边。
从树林中冲出的,是她的御主远坂凛。凭借聪慧的头脑,凛一眼便识破了现场的异常,也立刻明白了从者正身处绝境。
她的思考仅用了一秒,便依照瞬间做出的判断,毫不犹豫地准备动用王牌。
“——以令咒之名命令你!Saber,立刻离开那片区域……!?”
凛举起右手,正要使用第二道令咒,却在刹那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脸色骤变,僵在原地。
眼前这片影子的特性——它以魔力为目标的本质,凛明明从 Saber口中听说过才对。可她因担心 Saber的安危,判断力出现了片刻的迟钝。
就在凛察觉自己失策的这零点几秒内,那些没有理智的影子,已开始了恐怖的行动。
池塘中,泥泞般的触手瞬间伸展。这些能捕捉 Servant的异形藤蔓,人类一旦触碰便会立刻失去理智。它们本身就是规模庞大的魔术,而在这种情况下发动蕴含庞大魔力的令咒,无疑是致命的错误。
“——!”
时间仿佛凝固。
凛想要后退躲闪,可影子的速度显然更快。被困在毒沼中、意识逐渐模糊的 Saber,清晰地预见到了御主被吞噬的未来。
——绝不允许。
自己响应召唤,难道是为了这样的结局吗?别说为御主带来胜利,连保护她的安全都做不到,这样的无能,自己还要重复多少次?
在不列颠,她失去了人民、友人与臣下,甚至亲手终结了自己的孩子;十年前,她没能保护好虽属临时却仍是御主的爱丽丝菲尔,还斩杀了曾经的臣下兰斯洛特;最终,连真正的御主卫宫切嗣,也在最后背叛了她。
她从未得到过像样的结果。因自身的过错遭遇背叛、背叛他人,最后只留下无尽的泪水。
即便被召唤到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自己终究还是会走向同样的结局吗?
她追寻圣杯,不正是为了改变这样的结局吗?
“……咕”
缠绕住 Saber的影子在蠕动。它试图将 Saber拖入幽暗的沼泽,那姿态宛如死者的怨念在纠缠。难道这就是自己曾经舍弃之物凝结而成的形态吗?
若是如此,自己无法逃脱此处,倒也合情合理——即便跨越时空,“罪”的诅咒也永远不会消散。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绝不允许这样的结局。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终结。
本该背负这份罪孽的只有她一人,绝不能让那位可怜的御主被这片影子吞噬——!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Saber不顾剩余的魔力,将全身魔力尽数释放。哪怕这只是徒劳的抵抗,只要能争取到一秒,哪怕只有一秒,也已足够。
双脚传来令人作呕的“噗嗤”声。或许是早已被影子彻底侵蚀,双脚的触感变得虚幻,仿佛正从身体上剥离。但她毫不在意——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还能握住剑柄,哪怕失去双脚也无所谓。
她将残存的所有魔力注入宝具。圣剑的剑身在阴影中时隐时现,连解开风之结界的时间都已来不及。
呼啸的狂风如同巨龙的咆哮,而这一剑的闪光,便如暴怒巨龙的吐息般灼热。
“——Ex”
Saber奋力举起圣剑。被侵蚀的身体早已视线模糊,连站立都难以维持,可她翠绿的眼眸中,却依旧毅然锁定着自己必须守护的道路。
“calibur——!!!”
骑士王挥出的最强圣剑,在其真名解放的光芒面前,区区黑影根本无从抵抗。
即便此刻的威力远不及巅峰,注入的魔力也并不充足,那黄金般的光辉依旧未曾褪色。迸发的光刃瞬间将扑向凛的无数影子尽数湮灭。
“——啊”
可奇迹的降临,总要伴随着代价。要在此刻创造拯救凛的奇迹,她便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彻底交予这片影子。
无力垂下的右手中,黄金圣剑滑落。剑身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裹挟着残存的微光,缓缓沉入影子之中。看着消失的爱剑,Saber终于明白自己的结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咬住嘴唇。
方才那一击,已是她最后的力量。
即便被困在黑影中,以 Saber那压倒性的魔力储备,本仍有逃脱的可能——可支撑她逃脱的魔力,方才已被彻底耗尽。
与 Rider的战斗、被黑影掠夺的魔力、两次神造宝具的真名解放……即便身为骑士王,她的极限也早已被突破。
身体被影子一点点吞噬。起初只是双脚,很快,黑色的影子便蔓延至胸口。不祥的气息不仅在侵蚀她的身体,更开始污染她的内心。
……这种局面,已经无计可施。对一名耗尽力量的剑之骑士而言,早已不存在逃脱的可能。
“——抱歉,凛。”
她轻声留下这句话,最后望了一眼远处正嘶喊着的凛……Saber的意识,在此刻彻底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