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之内,光线晦暗,黄昭循着寻踪玉的感应,一路深入。
行过百余步,侧前方一处较为开阔的石室内,隐约传来阵阵压抑的、如同闷雷般的低吼。
那声音带着兽性的狂躁与痛苦,令人心悸。
黄昭脚步微顿,眉头紧锁,但此刻找到华哥儿是第一要务,无暇他顾。
他压下心中疑虑,不再理会那令人不安的吼声,身形再次加速。
这石殿的过道蜿蜒向下,深度超乎他的想象,又穿过两段曲折的廊道,前方出现了一丝不同的光亮——那是一扇虚掩着的石门缝隙中透出的。
黄昭悄无声息地靠近,正欲探听门内动静,那石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须发皆白、穿着灰色布袍的老头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些不耐。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身着姜家守卫衣甲却面容陌生的黄昭时,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
“是你!”
姜岷认出眼前这个少年,是华旉身边的同行者,顿时猜出了他的来意。
“怎么是你?”
黄昭也认出老头正是当初在皇甫将军府上,与他们针锋相对的老先生姜岷,好巧不巧,这老头是姜家人,华哥儿落在他的手上,定然会被刁难。
却是黄昭想多了,老头为了尽快解决姜家的困局,一点都没有为难华哥儿,相反还十分配合。
电光火石之间,姜岷虽惊不乱,只见这老医师向前踏出半步,双臂一展,摆开了一个拳架,花白的胡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少年郎!此地乃我姜家禁地,绝非你能擅闯之处!念你年少无知,此刻速速退去,老夫或可当作未曾见过你!”
黄昭一看他这虚张声势的架势,差点没乐出声来。
哟嗬?这老头还是个练家子?看他下盘虚浮,这拳架摆得倒是像模像样,可惜全是破绽,恐怕连街头卖艺的把式都不如。
黄昭懒得与他废话,就在老头话音未落之时便动了!
他脚下如踏烟波,身形一晃,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老头只觉得眼前一花,劲风扑面,那少年竟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他面前!
“什么?!”
老头心中大骇,刚想转身,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
“呃……”
老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晕了过去。
这老头虽是姜家族人,但身上的那点麒麟血脉,是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走武道一途无望,这才转而钻研医术。
黄昭迅速将这老头拖入石室内,然后继续深入。
石殿通道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天然溶洞。
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臊与腐朽气息。
黄昭踏入溶洞,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
溶洞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
四根需两人合抱的漆黑铁柱巍然矗立,柱身刻满繁复的符文,隐隐流动着暗沉的光泽。
四根铁柱顶端延伸出粗壮的锁链,共同悬吊着一尊古朴的方鼎,凌空置于石台上方。
鼎内,一团苍白色的火焰静静燃烧,没有丝毫热度散发,反而不断释放出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将整个溶洞映照得一片幽蓝惨白。
而鼎的下方,石台之上,一个庞然大物正匍匐在地,如同一座覆盖着黑色毛皮的小山。
正是那头被囚禁了百年的黑煞熊妖!它似乎陷入了沉睡。
然而,最让黄昭目光凝固的,是此刻正立于那庞大熊背之上的身影!
那人身形消瘦,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裘皮大氅,正俯身专注地查看着什么,不是华哥儿又是谁?
“元化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狂喜涌上心头,黄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朝着石台下方奔去。
华哥儿闻声抬起头,看到疾奔而来的黄昭,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只是微微颔首:“嗯。你来了,昭弟。”
仿佛黄昭的出现只是寻常串门,而非深入龙潭虎穴。
黄昭三两下攀上石台,来到华哥儿身边。直到靠近,他才看清了让华哥儿如此专注的景象,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黑熊那宽厚的脊背上,正上演着一场惨烈至极的战争!
数以百计的怪异蛊虫,正疯狂地相互撕咬、吞噬!汁液横飞,残肢断骸随处可见。
一条刚刚咬断对手脖颈、正准备大快朵颐的蛊虫,转瞬就被侧里冲出的另一只拦腰咬断;得胜者尚未喘息,又被更多的同类淹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与一种诡异的躁动能量。
“元化兄,这……这是什么情况?”黄昭强忍着不适,压低声音问道,眼前这景象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华哥儿抬起一只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稍安勿躁。”
黄昭闻言,按捺住心中疑惑,屏息凝神看去。
果然,场中的混乱正在迅速平息。
蛊虫的数量急剧减少,残存者个个体型膨大,气息凶戾,但彼此间的厮杀也到了最后关头。最终,所有的厮杀声、蠕动声都停止了,所有的“养分”都集中到了最后一只幸存者身上。
那是一条形态发生了诡异变化的蛊虫,约有孩童手臂粗细,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五彩斑斓的色泽,甲壳油亮,仿佛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毒液。
它那狰狞的口器开合着,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身躯因为吞噬了过多同类而臃肿不堪。
它似乎还想挪动,去吞噬更多,却因为过于肥胖,只能徒劳地在原地拱了拱,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就是此刻!”华哥儿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柄的银质夹子,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只五彩蛊王的头部下方要害。
那蛊王剧烈地扭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五彩的躯壳上甚至冒出丝丝黑气,却无法挣脱特制银夹的钳制。
华哥儿毫不理会它的挣扎,迅速将其提起,稳稳地放入旁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色泽暗红、布满古朴纹路的陶坛之中,随即用混合了某种药液的泥浆仔细密封。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
“好了,暂时无碍了。”
火娃才急不可耐的,从黄昭背后的布袋之中窜出,一下子跳到华哥儿的肩上,使劲蹭他的脸。
华哥儿安抚了一下火娃,这才转向黄昭,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淡淡笑容,“昭弟,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外面情况如何?”
黄昭看着华哥儿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精神尚可,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他简略地将自己如何潜入、外界如何大乱、以及击晕姜岷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这边是什么情况,这些虫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