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正把果冻箱从推车上往下搬，巷口一辆手推车“吱呀”响着驶进集市。她抬头一看，愣住了。那车上铺的红蓝条纹布，跟她用的一模一样，连木架的角都包了同款铁皮。
她手一顿，箱子差点滑下去。陆峥眼疾手快扶住，低声问：“咋了？”
林晚没答，只盯着那摊主手脚麻利地支开架子，挂上价目牌——歪歪扭扭写着“果冻五分一包”，底下还画了个小红旗，跟她前两天让张婶女儿画的样式差不多。
她把箱子放下，绕到摊后头，装作整理货物，实则悄悄打量四周。往前走几步，又一个摊位摆着豆奶粉，包装纸是蜡纸裹的，跟她的不一样，但颜色、字迹全照着抄。再过去一家，连遮阳布的颜色都换了，就为了跟她的对上。
林晚心里发沉。这些摊位以前卖咸菜、针线，哪有卖零食的？现在倒好，全挤在她周围，像一群苍蝇围着一块肉。
她不动声色把货摆齐，果冻按口味分三排，豆奶粉码在左边，跳跳糖摆在最前头显眼处。价格牌挂上去，又检查了一遍轮轴，才站回摊后。
不到一袋烟功夫，就有顾客来了。是个穿蓝布衫的大嫂，拎着篮子直奔对面新摊，买了两包果冻，边走边看包装。
林晚认得她，上个月常来买橙子味，还夸过她家果冻甜得清爽。今天却连看都没看她这边一眼。
她咬了下嘴唇，没吭声。
陆峥站在车旁，两手插在裤兜里，眼神冷下来。他看见好几个熟面孔进了别家摊子，手里捏着钱，买的是“便宜两分”的果冻。
“这些人，吃着你的试吃，回头买别人的货。”他嗓音低，“脸呢？”
林晚摇摇头：“不怪他们。东西看着差不多，价又低，谁不挑便宜的？”
她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翻开空白页，开始记：
东头第一家，仿红布摊，卖果冻、豆奶，价低两分，无试吃；
中间杂货摊改的，加了跳跳糖，包装粗糙，孩子吃了怕呛；
西边那个，连秤都不准，少给半两。
记完合上本子，她心里有了数。这些人不是冲她来的，是冲钱来的。她能做出来的东西，别人也能学。可有些东西，学不了。
中午太阳高了，往日这时候该忙得脚不沾地。今天却清冷得很。林晚翻开账本，上午卖了不到二十块，平时这时候早过了三十。
对面那家红布摊前却围满了人，大嫂吆喝着称重，忙得额头上冒汗。
林晚把账本合上，手指敲了敲封面。她知道问题出在哪。
这些摊主只抄了皮毛。她的果冻是空间出的，原料干净，口感滑嫩；他们的，怕是糖精兑水熬的。她的豆奶粉加了营养配方，喝完不胀肚；他们的，顶多是炒糊的黄豆磨的粉。可老百姓不懂这些，只看便宜。
她得让他们看出差别来。
陆峥蹲下拧了拧推车的轮轴，抬头问：“想啥呢？”
“我在想，光靠价格留不住人。”林晚说，“咱们得让人尝出来，啥叫好东西。”
“那就试吃？”陆峥问。
“试吃得加量。还要讲清楚，咱这果冻为啥贵两分。”她指了指对面，“他们敢不敢拿锅现场煮？敢不敢让人亲眼看着做？”
陆峥站起来：“那你打算咋办？”
“新品。”林晚从布袋里摸出两包没拆封的奶油夹心饼，“空间刚出的，我没往外放。明天就上。”
“还有啥？”
“话梅糖也上。酸甜口，解腻。再把试吃盘摆出来，每人一小块，不限量。”
陆峥皱眉：“不怕他们白吃不买？”
“怕啥？”林晚笑，“吃得起，买不起的人，本来就不该指望。真尝出味道的，才会回头。”
她顿了顿：“还得加一句标语——‘原厂直供，假一赔十’。写大点，贴在价目牌旁边。”
陆峥点头：“这个能镇住人。供销社都不敢这么写。”
林晚又说：“妈现在能管账，我腾得出手。明天我站摊前头，亲自讲配料、讲做法。谁问都答，不藏不掖。”
陆峥看着她，忽然说：“你比刚开始强多了。”
林晚一怔。
“那时候你话少，只顾低头卖。”他说，“现在敢站出来，让人听你说。”
林晚低头扯了扯衣角：“不做不行啊。没人护着咱，就得自己立住。”
两人正说着，王秀莲拄着拐从巷子口过来，手里提着个饭盒。
“给你送点热乎的。”她走到摊前，掀开盖子，“小米粥，还温着。”
林晚接过碗，说了声谢谢。
王秀莲环顾四周，眉头一皱：“这些人，咋都摆成这样？”
“学咱呢。”林晚舀了一勺粥，“连布都买一样的。”
“呸！”王秀莲啐了一口，“没出息的东西！自己不想路子，光知道蹭俺家的火。”
“蹭得了一时，蹭不了一世。”林晚吹了吹热气，“他们货不行，迟早露馅。”
王秀莲点头：“那你打算咋办？别跟他们打嘴仗，费神。”
“不打。”林晚放下碗，“咱们走正道。东西好，服务好，自然有人来。”
王秀莲笑了：“还是你会算。账我能记，摊你来撑。咱娘俩，谁也别塌。”
她说完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晚上早点回，别累着。”
等她走远，陆峥低声问：“真不找大队说说？这些人占位置，搅市面。”
“不说。”林晚摇头，“集市又不是咱家的。人家能摆，就不能拦。咱们拼的是本事。”
陆峥沉默一会，点点头：“那你定。”
林晚把空碗放进饭盒，从布袋里取出两张新做的价目牌。一张写着“奶油夹心饼 上市尝鲜 一角二”，另一张是“话梅糖 酸甜开胃 八分一包”。
她递给陆峥：“钉上去。”
陆峥接过，从工具包里拿出锤子和钉子，把牌子牢牢钉在推车前框上。又顺手检查了锁扣，确认结实。
太阳偏西，人流渐稀。林晚清点剩余货物，把几包破损的果冻挑出来，准备明天做试吃。
她拿起两包奶油夹心饼，捏了捏外包装。酥皮还没受潮，轻轻一碰就有细屑落下。
她望着对面那家红布摊，老板正收摊，把剩下的果冻一把扫进箱子，连包装压皱了也不管。
林晚把饼放进布袋，转头对陆峥说：“明天开始，咱们加试吃。”
陆峥点头，默默将推车轮轴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