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一把扯下缚住幔帐的丝绦,直接将她两手绑了。
郭妡硬气的很,直接盘腿坐在榻上,扭头不看他。
赶紧关吧。
不真的关一下,她怎么和裴玄止对口供呢?
怎么和皇后演下一出戏呢?
她漠然坐着,听这些内侍乒乒乓乓的打钉子。
屋外,万全直揉脑袋,“大王,皇后娘娘那儿如何交代?”
这么大一个女官,说关就关了?
“宋家那小女,生得讨喜,叫宋家送进宫去,顶这个缺。”赵王满不在乎。
皇后既有心与他修好,如何会在乎一个小小女官。
不过,也是经她提醒,他才想起宋家的小女儿,这个皇后很难拒绝的细作。
而万全一听就悟了,直拍马屁。
“大王妙啊!宋家那小女的母亲是皇后娘娘的族妹,幼时也跟着母亲进宫过几回。如今她父母双亡,父亲原配所出的兄长不容她,要将她送予宁王世子为妾,殿下此时给她一条出路,想必她将对殿下感激不尽!”
长安城有许多宋家,但能叫赵王记住的宋家,只有太祖唯一的皇后,宋皇后娘家。
即便如今已除爵,也是家道中落,可他们与皇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联系。
赵王将宋家小女送去皇后身边,皇后必将看在她母亲是高氏族亲的份上,怜惜她的遭遇,对她予以重用。
那此人,未必不能替代郭氏的作用。
这一举可是数得。
万全再无顾虑,只道:“郭乡君之事,可要在皇后娘娘那儿过了明路?”
赵王轻哼,“孤亲自去。”
他瞧一眼紧闭的门窗,打定主意,折断她所有的羽翼。
让她再无依靠,那她就只能依靠自己。
赵王拂了下衣袍,太素净了,“先回府换身衣裳!”
“哎!”万全在身后跟着。
心想,这回总该尘埃落定了。
赵王从宅子出来,墙角跟就有人放了只鸽子,直往西南飞。
马车往王府所在的崇仁坊去,才出坊门,便遇见个挑担子的农夫。
那人垂着头,似未发现前方的车马,不闪不避往前走。
到了跟前,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两个箩筐往马车上甩。
熟菜油的味道,随着两个陶罐破裂扑鼻而来。
下一瞬,火折子“噗”地点着 ,被那农夫奋力抛上马车。
沁着油的帷幔,刹那间烧起熊熊烈火。
这一切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
“护驾!!”
等万全反应过来,人都快疯了。
他想冲上去,可那火烧得太旺,将车门封闭。
可不上去,他就得陪葬!
万全直跳脚,听到马车后头哐哐的踢踹声,他才慌忙跑到后头使劲掰那厢壁。
“大王!用力!”
眼见大火烧到轿顶,他嗓子都带着哭腔。
埋伏在四周的暗哨纷纷奔来,配合几名侍卫一起用刀劈开后壁。
一股热浪冲出来,赵王袖子和下摆都被火燎着。
被这热浪冲得从车里滚落时,满身狼狈。
左右侍从慌忙跑向坊门边的大水缸,用尽所有器具汲水给赵王灭火。
赵王在众人七手八脚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烧得灰头土脸,腿也还软着。
结果他一抬头,被惊得影影绰绰的眼,只看见东起第四宅的屋顶上,爬出个身着绿底团花袍的女子。
他努力睁大眼睛,瞅瞅屋顶的人,再低头看看被刀架住的农夫。
一时竟分不清哪边更气人。
他抓着万全的手臂,力气大的快将万全的骨头捏碎。
“去!将郭氏带来见我!”赵王咬牙切齿。
万全怔住,不知此时带郭妡来做什么。
人才刚关上,就这般舍不得?
他忽然脑子一转,“大王怀疑此人是郭乡君派来的?”
“蠢货 !”赵王暴跳如雷。
一把拧住万全的脑袋,让他看向务本坊,“再不去,人又跑了!!”
万全觉得脑袋都要被拧下来,又不敢呼疼。
随着赵王摆弄的角度一看,只看到郭妡在屋顶上小心翼翼挪动,又趴在檐角四下观察守卫的位置。
“嗳唷,祖宗啊!”万全一拍大腿。
天底下哪有这般能折腾的女子!
被绑着手关在屋子里,居然能从房顶跑出来!
“奴婢这就去!”
万全根本顾不得赵王身上被烧破的衣衫。
总归刺客被抓住了,赵王也安全了。
他带着两个内侍拔腿就跑。
赵王仰头呼出几口浊气,满是杀意的眼才看向那农夫。
“谁派你来杀孤?”
竟能躲过长安城诸多暗哨的眼睛,将数十斤熟油挑到他跟前。
若说背后无人指使,无人协助,狗都不信。
可那农夫,满眼怨毒地瞪视赵王,忽然大笑几声。
“狗皇帝!狗皇子!高坐明堂却为祸天下!郊州饿死三十万百姓!那些粮都在赵王口袋里!赵王该死!粮食都在赵王口袋里,在岭州……”
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像是精心挑选过的,引得那些原本远远躲开的行人驻足。
还要呐喊什么,却被赵王身边的亲卫直接一刀封喉。
农夫似一副提线木偶般倒下。
房顶,郭妡只瞧见熊熊燃烧的马车,和被众人护在正中的赵王。
她轻轻挑眉,这人是任长风安排的?还是皇后或宋王?
不,如今在长安,任长风还没这个能耐。
皇后早知粮食在岭州,如果要以此向赵王发难,早就会动手。
不会今日才趁着天下议论的风口,将事情用这种方式捅出来。
那就只有泥人似的宋王了。
好不容易看到领职希望的人,被赵王一力堵着,终于要反击了?
郭妡低头,瞧着万全吆五喝六,纠集一群人朝她跑来。
呵,刺杀赵王就刺杀赵王,倒将她给卖了。
底下一众内侍和丫鬟婆子,将正房围了个水泄不通,郭妡直接放弃抵抗,原路返回。
万全颤着手开锁,冲进屋里一看。
屋里的榻、桌子、椅子全垒在一块儿,高度直达屋顶。
他只觉得两眼发昏,急促地喊了声,“乡君!”
郭妡侧眼,淡淡瞥着他。
万全膝盖一软,两手合十祷告,“奴婢真想给您跪下了!“
郭妡撇开脑袋,“不敢当。”
万全一噎,也不再拿着他赵王身边近侍首领的身份,挪开步子非要站到郭妡眼前。
弯着腰,不停作揖。
“求求您,就顺着大王一些吧!乡君扪心自问,大王待乡君可有哪儿不好?换了谁像乡君这般目无尊卑,早都身首异处了!乡君切不可恃宠而骄啊!”
郭妡扬眉,气不打一处来。
“对我好?对我好次次掳我,绑我,关着我?让我和郎君相隔千里不得相见?这般宠爱,送你如何?”
“……”万全吞了口唾沫。
说不通,拉倒。
他一挥手,六个婆子涌上来,押着郭妡就往外走。
郭妡作为阶下囚,气势却一点不输,左右一甩,“我自己会走!”
说罢,昂首就出了门。
活像是她领着一群人出去找谁不快的架势。
到了赵王跟前,冷冷将他那烧毁的衣物和手上燎起的水泡一扫。
直接别过眼,一句关怀都没有。
更别说像裴玄止受伤时,急得衣裳都解了,恨不得以身相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