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儿自边关凯旋,重返青州圣院,整个圣院上下为之精神大振,仿佛有了定海神针。
秦婉儿坐镇于中枢核心,一方面持续不断地以自身精纯的混沌本源之力,温和而坚定地温养着师尊董砚那受损沉寂的道基,感知着那微弱的生机在混沌的滋养下如同寒冬中的种子,顽强地维系着一线复苏的希望;
另一方面,秦婉儿也着手处理圣院积压的各项事务,以其清晰明澈的思维和日渐成熟的威望,将诸多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
闲暇时,秦婉儿亦会同张牧之、吴青松等师兄弟共同探讨修行,并将自身对混沌之道的部分感悟,以及实战中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在秦婉儿的无形影响下,青州之地虽因天道崩坏,天地灵气依旧稀薄,难以恢复旧观,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的万物凋敝与绝望衰败之感,却明显减缓了许多。
百姓生活渐趋安定,圣院的声望也随之水涨船高,愈发显赫。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复苏的表象之下,未知的暗流依旧在悄然涌动。
那日从镇魔城带回的、记载着“源海”坐标的古老星图玉简,秦婉儿在处理完紧急事务后,便投入了大量心神仔细研究。
秦婉儿发现,这幅星图所指向的,是一片完全超乎现今认知的、甚至连星殒古道文明似乎都将其视为禁忌的遥远星域。
星图边缘,还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古道文字警示,隐约提及“源海”乃是万法初始的源头,是法则诞生的摇篮,却也是万物最终、最原始的归寂之地,蕴含着超越想象的危险,非修为超越天人极限之境者,绝不可轻易涉足。
这沉重的警示,让秦婉儿暂时按下了立刻探寻“源海”的强烈念头。以她目前的实力,虽已堪称当世顶尖,但距离那传说中的“超越天人境”显然还有差距,贸然前往,恐怕非但无法解惑,反而会招致不测之祸。
更让秦婉儿心神无法平静的是,自返回圣院之后,心湖深处那混沌之心对于地底那丝同源气息的感应,变得日益清晰、强烈起来。
最初只是微弱的共鸣,到后来,甚至偶尔会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传递来一阵阵极其微弱、却富有节律的、类似心跳般的“搏动”感!
这绝非错觉!
那枚本应在逆源阵崩溃、与归墟之力对撞中彻底湮灭的混沌晶体,似乎真的在某种未知的条件催化下,开始了缓慢而顽强的复苏进程!
这一日夜深人静,月华如水。秦婉儿再次悄然来到了圣院地底最深处,那片曾经布设逆源阵、如今已是一片死寂的空旷之地。
此处已被列为禁地,严密封锁,放眼望去空无一物,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细微而混乱的空间波动,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当日那场决定此界命运的惨烈争夺。
然而,当秦婉儿凝神静气,全力运转起混沌之心仔细感应时,却能清晰地“看”到:
在眼前这片虚空的最深邃之处,一点微渺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融合了七彩流转的生之气息与暗金沉寂的灭之意境的混沌光芒,正在如同初生婴儿的呼吸般,极其缓慢而稳定地明灭着。
它正在以一种玄奥难言的方式,汲取着从地脉深处渗透上来的、稀薄而驳杂的天地能量,同时,似乎还在吸收着另一种无形无质、却弥漫于天地之间的力量:
那是源自青州乃至更遥远地界,无数生灵对于安定、对于圣院、对于她秦婉儿所产生的,微弱而纯粹的信念愿力!
它不仅在吸收能量,还在吸收众生信念?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秦婉儿心头剧震。
这枚混沌晶体的诞生,本就是集她与师尊董砚的本源力量、逆源阵的夺天造化、归墟之力的死亡侵蚀、以及关键时刻汇聚的众生愿力等多种极端因素于一体,在不可思议的巧合下孕育的异数。
它与秦婉儿的混沌之心同根同源,此刻的复苏,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是机缘还是更大的危机?
秦婉儿深吸一口气,尝试分出一缕最为温和的心神意念,如同伸出无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探向那点明灭不定的混沌光芒,并持续传递出安抚与友善的意念。
那光芒似乎有所感应,微微闪烁了一下,亮度略有提升,随即传递回一股模糊不清、如同初生婴儿牙牙学语般的、极其懵懂的意识波动。
这意识中充满了对秦婉儿毫无保留的亲近、依赖与孺慕之情,仿佛雏鸟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为至亲,但显然灵智未开,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交流。
“它…似乎将我视作了…母亲?”秦婉儿心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这枚晶体虽然初生,但其本质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潜力更是深不可测。
若任其意识自由成长,未来会变成何等存在,是善是恶,实在难以预料。
但此刻若因其潜在威胁而强行将其毁灭,于情,它诞生与自己息息相关,且对自己表现出绝对的依赖;于理,它目前并未流露出任何恶意,反而像一张纯净的白纸。
更重要的是,秦婉儿内心深处那属于“创造”一面的混沌之力,对这种新生的、同源的生命形态,天然带着一丝怜惜。
沉吟良久,权衡再三,秦婉儿最终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秦婉儿暗中调动混沌之力,在那点光芒周围的虚空中,布下了数重精巧而牢固的混沌禁制。
这些禁制一方面如同最坚固的堡垒,保护这初生的、脆弱的意识不被外界发现和干扰,尤其是那无孔不入、随身出现的归墟窥探;
另一方面,也如同温柔的引导与约束,潜移默化地引导其意识朝着秩序、怜悯与守护的方向萌芽、成长。
秦婉儿隐隐有一种直觉,这枚堪称“混沌之心雏形”的神秘晶体,若能善加引导,或许在未来那场注定惨烈无比的、对抗归墟的终极战争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关键性的作用。
暂且处理完地底这桩隐秘之事,秦婉儿便将主要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即将到来的、风云汇聚的“天下法理论道大会”之上。
吴青松动用了圣院所有的情报网络,日夜不停地收集、分析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反馈回来的情报显示,此次由稷下学宫发起的大会,规模堪称空前浩大。
不仅学宫自身精锐尽出,摆出了势在必得的架势,许多隐世不出、早已不同世事多年的老一辈硕儒、耆宿,以及其他重要流派的当代宗师,如道家高人、兵家传人、法家代表等也已明确表态将会出席。
学宫显然为此做了长期而充分的准备,意图借此千载难逢的时机,一举奠定其在思想界、在“道理”层面的绝对正统地位,并力图将董砚所创、秦婉儿所代表的圣院之学,彻底打入“异端邪说”的范畴,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这次显然是吸取了上次文战失利的教训,学得聪明了。”张牧之面色沉凝地汇报着最新分析。
“他们不再单纯地、粗暴地攻击师妹你力量的来源,而是集中了所有火力,精心构陷,重点抨击师尊所倡导的‘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之学,乃是‘空疏无物’之学。
只重内心修养,不切实际,不足以应对复杂的世事,尤其不足以经世致用。他们宣称,在此等席卷天下的大灾大难面前,圣院之学束手无策,最终仍需依靠非常之力——也就是指师妹你的混沌之力才得以保全青州,击退魔潮。
他们以此作为‘铁证’,反过来论证师尊学说的‘根本缺陷’与‘巨大局限性’。”
一旁的孟浩紧接着补充,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慨:“不仅如此,他们还刻意拉拢、联合了部分强调现实事功、注重制度力量的兵家与法家之人。
这些人也在四处造势,极力强调礼法、制度、实力,尤其是传统的修行体系与军队力量在维系秩序、对抗灾难中的决定性作用,试图将师尊之学曲解、矮化、边缘化为一种只适用于个人、纯粹追求内心安宁的修养之术,从而否定其普世价值与经世济民的宏大抱负。”
秦婉儿静静地听着两位师兄的汇报,绝美的面容上依旧平静无波,唯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与冷冽。
这种论调,本质上并无太多新意,不过是抓住了圣院目前因天道崩坏、师尊重伤而不得不依赖她个人力量这一暂时现象,进行牵强附会的攻击罢了。
“道理越辩越明。他们既然要论道,那便论个透彻。届时,我会亲自前往神都,赴这场‘盛会’。”
众人见秦婉儿态度如此坚决,语气如此平静而自信,虽对前往学宫势力根深蒂固的神都腹地仍有几分担忧,但回想起秦婉儿在镇魔城独对魔潮、在文战场上言出法随的绝世风采,心中那份忧虑便化作了坚定的信心与支持。
就在圣院上下紧锣密鼓、积极准备应对这场关乎道统存续的论道大会之时,一则更加重量级的消息,悄然在各方势力的高层之间流传开来:
久未露面、据传一直在太清宫秘境深处闭关,冲击那玄之又玄的逍遥至境的当世道家第一人——太清宫掌教“玄玑真人”,已正式决定,将会出席此次天下法理论道大会!
玄玑真人辈分极高,修为深不可测,早在数百年前便已是当世巅峰的存在,据说已半只脚踏入了逍遥境的门槛,平日超然物外,连中土皇室见了都要敬他三分,执弟子礼。
玄玑真人的表态,他的倾向,无疑将对整个大会的风向,产生决定性的、一锤定音的影响。
消息传出,稷下学宫一方自然是欢欣鼓舞,认为以玄玑真人的身份地位,以及道家与儒家千丝万缕的联系与传统,他定然是站在维护传统道统、支持学宫立场这一边的。
而圣院这边,气氛则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份凝重与审慎。道家之学虽与儒学在历史上多有交融借鉴,但核心理念与终极追求终究存在差异。
这位超然物外的玄玑真人,其真实立场与意图,在大会正式开始前,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也至关重要。
风云汇聚神都,一场关乎此界未来思想走向、道统正名的巅峰论战,即将拉开它沉重的帷幕。
而此刻的秦婉儿尚不知道的是,一双隐藏在无尽虚空暗处、冰冷而无情的、属于归墟的眼睛,也正默默地注视着人世间的一切动向,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投下足以颠覆一切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