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率领着五百亲卫,如同暗夜中凯旋的幽灵猎手,安然无恙地返回了飞狐关。
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彻夜奔袭、激烈搏杀后的深深疲惫,但那一双双眼睛里,却无一例外地燃烧着兴奋与胜利的火焰。
仿佛刚才那场深入虎穴的突袭,不是一场冒险,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
关内,早已通过斥候得知夜袭大获全胜消息的守军们,此刻亲眼见到主公与诸位将军毫发无伤地归来。
更是爆发出震耳欲聋、发自内心的狂热欢呼,声浪几乎要掀开沉重的夜幕!
“主公神机妙算!用兵如神!”
“赵将军、典将军真乃天神下凡,万人莫敌!”
“烧得好!看那些鲜卑狗还敢不敢张狂!让他们也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
士卒们兴奋地议论纷纷,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连日来因兵力悬殊、苦战连连而积压的阴霾与低落士气。
被这接二连三的胜利——昨日赵云阵前无敌的英姿,今夜雷霆万钧的夜袭——彻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与高昂到极点的斗志!
每个人都坚信,在主公凌云的带领下,莫说守住这飞狐关,就是将来反攻草原,犁庭扫穴,也绝非不可能!
凌云此刻却无暇与将士们共享这份喜悦,他深知,胜利的狂欢之后,往往是敌人最疯狂的反扑。
他立刻下达了清晰而冷静的命令:“除必要的值守哨探外,所有将士,包括周仓、裴元绍带来的援军。”
“立刻寻找一切可能的地方休息,抓紧这战前最后的宝贵时间,恢复体力!程远志!”
“末将在!”程远志立刻上前,他虽然疲惫,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你熟悉关防,立刻安排人手,加强四面警戒,尤其是北面!多派暗哨,放出游骑,严防轲比能恼羞成怒,不顾一切连夜反扑!”
“诺!末将亲自去安排!”程远志抱拳领命,转身便快步离去,组织防务。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关内除了必要的巡逻队和哨兵身影,大部分将士都抓紧这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宁静的时刻,或靠着墙根,或挤在还算完好的营房里,抓紧时间合眼休息,积蓄着迎接最终决战的力量。
而此刻,关外数里处的鲜卑大营,则彻底沦为了一片混乱与凄惶的人间地狱。
冲天的火光虽然在天亮前被士兵们拼死扑灭,但大半个营区已化为焦黑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肉块烧焦的臭味以及浓烈不散的烟尘。
粮草辎重损失极其惨重,尤其是马料和部分存粮被焚,对一支骑兵为主的军队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伤兵的哀嚎声、痛呼声此起彼伏,缺医少药,无人看管,景象惨不忍睹。
轲比能脸色铁青,强忍着怒火清点人数,发现昨夜混乱中,死于大火、自相践踏以及被汉军砍杀的,又折损了超过两千人!
更重要的是,军心士气彻底崩溃,士兵们如同惊弓之鸟,面带恐惧,眼神涣散,连续作战的疲惫加上昨夜惊吓,许多人连站都站不稳,武器更是丢得到处都是,建制混乱,指挥不灵。
轲比能看着眼前这番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烂摊子,心中又怒又急,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却也知道此刻再强行驱使这些惊魂未定的士兵去攻城,无异于驱赶羔羊送死。
他只能强行压下滔天怒火,命令各部首领尽全力收拢溃兵,清点损失,勉强重整那早已松散不堪的队伍,准备天亮后再做打算。
天色在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中,渐渐放亮,晨曦驱散了部分夜色,却驱不散鲜卑军营上空的绝望阴霾。
经过半夜混乱和短暂休整(更多是惊吓后的呆滞)的鲜卑军队,勉强重新在飞狐关前列开了阵势。
但与昨日那旌旗招展、人喊马嘶、气焰嚣张的景象相比,此刻的鲜卑军阵显得稀疏了许多,旗帜歪斜,士兵们大多无精打采,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关墙。
队伍松松垮垮,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颓丧和疲惫。一夜的惊吓、混乱和惨重损失,早已抽干了他们最后一丝锐气。
反观飞狐关上,经过后半夜宝贵休整和一万生力军补充的汉军,却是精神抖擞,士气如虹!
凌云、周仓、裴元绍、程远志等主要将领已然精神奕奕地登上了城楼,虽然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但体力和精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最关键的是,那一万养精蓄锐的黄巾精兵的到来,使得关墙上守军密度大增。
刀枪如林,甲胄反射着晨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磅礴气势油然而生,与关外鲜卑军的萎靡形成了鲜明对比!
轲比能驻马阵前,眯起眼睛,仔细眺望着飞狐关。
他隐约感觉今日关上的守军似乎比昨日更加严整,旗帜也多了不少,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也不敢相信,就在这一夜之间,关内会神兵天降般多出一万精锐!
他固执地认为,这要么是汉军虚张声势,将最后的民夫都拉了上来充数,要么就是凌云将隐藏的最后预备队投入了防线。
复仇的怒火、对财富的贪婪,以及作为主帅不容失败的脸面,最终压倒了他内心深处那一丝隐隐升起的不安和疑虑。
“吹号!攻城!第一个登上城头者,赏千金,奴仆百人!” 轲比能挥动手中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向前狠狠一挥,发出了决死的总攻命令!
呜呜的牛角号声再次沉闷地响起,但这一次,鲜卑骑兵的冲锋却显得有气无力,彷若梦游。
稀稀拉拉的箭雨被抛洒上城头,却再也无法形成昨日那般密集的压制,准头和力道都差了许多。
“周仓、裴元绍!”凌云声音沉稳,目光如炬。
“末将在!”二将踏前一步,声若洪钟。
“你二人率本部兵马,负责左翼城墙防御!务必守住!”
“程远志!”
“末将在!”
“你部熟悉关防,负责右翼及正面城墙的调度指挥!采取轮换防守策略,一队顶前,一队预备,务必节省将士体力,持久作战!”
“得令!”三将轰然应诺,立刻奔赴各自防区。
鲜卑士兵们扛着简陋的攻城梯,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再次涌向关墙。
然而,他们这一次遭遇的抵抗强度,与昨日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左翼城墙上,周仓如同铁铸的巨人,屹立在垛口最危险处,他手中那柄门板般宽阔的大刀挥舞开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形成一片死亡的禁区。
任何试图从云梯冒头的鲜卑士兵,无论穿着何种皮甲,皆被其连人带兵器如同砍瓜切菜般噼落城下,鲜血和残肢不断飞溅!
裴元绍则展现出他细腻的一面,他冷静地指挥着麾下的弓箭手,进行精准的狙杀,箭矢专找那些扛着梯子的力士、以及在后面督战的鲜卑十夫长、百夫长,极大地迟滞和破坏了敌军的进攻节奏。
右翼及正面,虽然程远志的旧部伤亡不小,但得到了生力军的有效补充和轮换休整,防守起来显得游刃有余。
他严格执行凌云的轮换命令,一队士卒顶上前浴血奋战,另一队则在后方的安全区域抓紧时间喝水、进食、恢复体力,随时准备替换。
这使得守军防线始终保持着旺盛的体力和高昂的斗志,如同拥有自我修复能力的活体堡垒。
本就士气低落、身心俱疲的鲜卑士兵,面对如此顽强、有序且仿佛无穷无尽的抵抗,攻势屡屡受挫,死伤惨重。
关墙之下,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堆积起来,损失速度远超昨日,然而他们甚至连在城头站稳脚跟、开辟一个稳固的登陆点都做不到!
轲比能在中军看得真切,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一股寒意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汉军的抵抗太顽强了!
这绝不是区区几千残兵和几百援军能做到的!那城头上密密麻麻、精神饱满的守军,那井然有序、仿佛永远不会疲惫的轮换防守……这兵力,绝对远超他的预估!
“不对!绝对不对!我们中计了!凌云肯定早有埋伏!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兵?!”
轲比能猛地惊醒,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悔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入了凌云的算计之中!
“鸣金!快鸣金!收兵!立刻收兵!” 轲比能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再也顾不得什么主帅威严和部落利益,保命和保存实力成了他唯一的念头。
清脆急促的鸣金声如同丧钟,骤然响彻战场。
正在攻城、早已苦不堪言的鲜卑士兵们如蒙大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如同退潮般向后溃退,队形瞬间土崩瓦解,比进攻时还要混乱数倍!
就在鲜卑军心彻底崩溃、仓皇后撤的这一刻——
“轰隆隆——!!!”
飞狐关那扇饱经战火洗礼的沉重关门,在这一刻,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被彻底洞开!
早已在关内养精蓄锐、摩拳擦掌多时的两千汉军精锐骑兵,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又如同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汹涌澎湃地奔腾而出!
阳光照在他们擦得锃亮的甲胄和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为首三将,正是凌云、典韦、赵云!
“全军听令!随我杀敌!斩尽胡虏,卫我河山!杀——!” 凌云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出鞘,寒光四射,直指那些混乱撤退、将后背完全暴露出来的鲜卑后军!
“胡虏崽子们!你家典韦爷爷来也!一个都别想跑!”
典韦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孝,如同挣脱枷锁的远古巨兽,挥舞着那对骇人的玄铁双戟,一马当先,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重锤,狠狠地砸入了鲜卑溃退队伍的最后方!
双戟过处,如同热刀切牛油,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四处飞溅,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撕开了一个巨大而血腥的缺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死亡的象征!
赵云则依旧是那副英姿飒爽、冷静如冰的模样,他白袍银枪,坐下照夜玉狮子神骏非凡。
率领着骑兵主力,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精准致命的手术刀,沿着典韦用蛮力撕开的口子,迅捷而高效地切入鲜卑军阵的纵深!
他的枪法已臻化境,枪影闪烁之间,必有名鲜卑军官或试图反抗的勇士喉头绽血,坠马身亡。
他所过之处,鲜卑人的撤退队伍被彻底搅乱、分割,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断后或反击。
两千名养精蓄锐、士气爆棚、装备精良的汉军骑兵,对阵身心俱疲、士气彻底崩溃、建制混乱、只顾亡命奔逃的一万多鲜卑骑兵(其实际可战之兵经过连番打击,此时已不足一万),其结果,毫无悬念,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方面追杀与屠戮!
广阔的飞狐关外原野,成为了鲜卑人的噩梦之地!汉军骑兵如同虎入羊群,纵横驰骋,肆意砍杀。
鲜卑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向着北方草原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轲比能在最忠心的一批亲卫拼死保护下,头也不回地疯狂逃窜,连代表他身份和权威的狼头大纛都丢弃在地,也顾不上去捡了。
这一战,轲比能带来的两万鲜卑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也无力组织起对幽州边境的有效威胁。
而飞狐关,这座饱经战火洗礼的北疆雄关,在凌云及其麾下将士的浴血奋战下,巍然屹立,其所承受的重压与危局,至此,彻底烟消云散!